宋宁那句直指核心的反问,
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法海那看似冠冕堂皇的“救世”外衣,
将其“借公义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的潜在意图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话不仅让陈伦知府目光闪烁,
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更是狠狠戳穿了金山寺一方的真实意图!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竟敢在此污蔑法海师尊,污蔑我金山寺清誉!”
戒律堂大师兄顿时急了,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猛虎,
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宋宁怒吼道:
“师尊慈悲天悯人,一心只为拯救临安百姓,岂容你如此恶意揣度,血口喷人!”
“我呸!贼喊捉贼!明明是你们先无凭无据诬陷我姐姐是引发瘟疫的妖孽!”
小青早就憋着一肚子火,
此刻立刻跳起来反击,
声音又脆又亮:
“宋宁说的句句在理,怎么,说到你们心坎里去了?被揭穿了真实想法就恼羞成怒?还要不要脸了!”
“你……!白素贞是天花母体的证据铁证如山,时间吻合,岂是你们巧言令色就能抹杀的!”
戒律堂大师兄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望着小青对骂道,
巧妙转移开了话题。
“铁证你个大头鬼!”
小青毫不示弱,
叉着腰骂回去,
“那五十多万人来来往往,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姐姐?”
“我看你们就是看我们姐姐不顺眼,故意找茬!什么狗屁铁证,根本就是你们编出来害人的狗屎!”
公堂之上,
顿时乱成一团。
小青与戒律堂大师兄吵得面红耳赤,
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引得两旁衙役都面面相觑。
其他人则表情各异。
白素贞微微蹙眉,
但并未阻止小青。
许仙则是满脸紧张,
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清爱在堂外握紧了拳头,
时刻关注着局势。
而法海在真实目的被宋宁点破后,
彻底沉寂下去,
面色无悲无喜,
只是捻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快了一丝。
宋宁默默地看着这场争吵,
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
“一味防守,果然被动。”
“看来,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嘭!嘭!”
两声惊堂木重重敲响,
如同炸雷般压过了所有的争吵。
“肃静!”
陈伦知府面沉如水,
声音冰冷,
“公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念你二人是初犯,本府暂不追究!若再有无故争吵,扰乱秩序者,不论缘由,一律重打三十大板!绝不容情!”
威压之下,
小青和戒律堂大师兄虽然仍互相怒目而视,
但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各自气呼呼地坐下。
在公堂彻底安静下来后,
陈伦目光转向法海一方,
沉声道:
“关于第一个质询问题——‘白素贞入城时间与瘟疫爆发时间吻合,指控其为祸源’。”
“原告方,金山寺法海禅师、及三位状师,可还有新的证据或论述需要补充?”
法海眼帘低垂,
默然不语,
仿佛入定。
杰瑞和杰夫对视一眼,
也都微微摇头,
这个问题主要是戒律堂大师兄负责质询,
他们不便越俎代庖。
戒律堂大师兄张了张嘴,
脸上满是不甘,
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但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终,
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没……有了。”
陈伦微微颔首,
目光转向庆余堂一方:
“被告方,白素贞及三位讼师,对此问题,可还有最后陈述?”
白素贞、小青、许仙的目光,
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宋宁身上。
宋宁缓缓起身,
对着陈伦拱手,
语气平稳:
“回大人,我方对此问题,已陈述完毕,没有需要补充的了。”
见双方都已无言,
陈伦知府正了正衣冠,
朗声宣布了对第一个质询问题的判决:
“好!既然如此,针对原告方法海禅师提出的第一个质询问题——”
“‘白素贞于三月二十四日入城,与推算之瘟疫传入时间三月二十至二十五日吻合,指控其为瘟疫源头’一事,本府现作出如下评判。”
陈伦知府顿了一顿,
望着宣纸上作出的笔记继续说道:
“首先,原告方所指出的时间点吻合,确系事实,本府予以确认。”
“然而,”
他话锋一转,
“正如被告方第一讼师宋宁所言,同期内进出临安府之外来人员,数量庞大。”
“据户曹参军所报,高达五十余万之众。此五十余万人中,任何一人皆有可能是携带并传播天花疫毒之潜在源头。”
“而白素贞的可能性仅为五十万分之一。”
说着,
陈伦把公案上的宣纸翻了一张,
继续念道:
“在此情形下,原告方并无任何直接证据,能够唯一且排他性地证明,瘟疫源头必定系白素贞所为。”
“仅凭时间巧合,且目标存在于五十万分之一的巨大基数之中,其指控之关联性与必然性,实属微弱,难以采信。”
“依据《宋刑统》之‘诸疑罪,依状断之,皆须证实,乃坐其罪’之条款,即‘疑罪从无’之原则。本案指控,疑点重重,证据不足。”
“故此,本府判定:原告方法海禅师方,第一个质询问题——失败!”
“被告方白素贞方,辩解成功!”
“大人明鉴!”
白素贞起身,
盈盈一拜。
小青和许仙更是喜形于色,
差点欢呼出来。
堂外的李清爱和华儿也暗暗松了口气,
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
反观金山寺一方,
戒律堂大师兄脸色铁青,
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刚想开口争辩,
却被法海一个抬手示意,
强行压了下去。
法海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宋宁,
目光深邃难明。
就在第一轮质询尘埃落定,
法海阵营第二状师杰瑞拿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卷宗,
站起身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时——
“咳,”
陈伦知府却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打断了他:
“杰瑞状师,稍安勿躁。”
他看了看堂外已然高悬的日头,
宣布道:
“时辰已至午时,本府需稍事歇息,诸位想必也已饥渴疲惫。今日质询,暂停。”
“府衙已备下简单饭食,请双方就在府衙偏院用膳,未时三刻(下午两点左右),再于此地集合,继续质询。”
这时,
公堂上的众人才发现时间已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时分。
说完,
不等双方回应,
陈伦知府已然举起惊堂木,
重重落下:
“退——堂——!”
“威——武——”
在衙役们的低吼声中,
上午这场惊心动魄的公堂质询,
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