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那张亮现已伏诛,身死道消。”
周轻云凌空而立,
青裙随风微动,
脚下【青索剑(仿)】流转着沉静的辉光。
她望着一旁犹自撅嘴不满的师妹朱梅,
轻轻摇了摇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与些许无奈:
“‘功德’之论,便如镜花水月,已经消散。”
她声音清越,
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世间缘法,聚散离合,得失成败,往往早有定数。此番布局,我等虽耗费心力,然最终结果如此,未尝不是冥冥中的因果使然。执着于已失之物,反易生挂碍,于道心修行并无益处。随它去吧。”
“可是师姐!”
朱梅小脸垮了下来,
委屈更甚,掰着手指头数道,
“师尊明明说这张亮合该是我历练的一桩功德,能增修为、固心境的!我们在这成都府风吹日晒、餐风露宿地守了一个月,又精心设局……眼看就要成了,却被这……这小秃驴给……给搅了!”
她越说越气,
又狠狠瞪向宋宁,
索性耍起小性子,
用力跺脚踩在飞剑上,剑身猛然一颤,喊道:
“我不管!小秃驴,你坏了我的大事,就得赔我‘功德’!不然……不然我跟你没完!”
“朱梅!”
周轻云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几分,
清冷的容颜上罩上一层薄霜,
语气也变得严肃:
“得失之心,不可过甚!一张亮之‘功德’,有则锦上添花,无亦无伤大雅。我辈修行,斩妖除魔乃本分,岂可如商贾般斤斤计较‘功德’多寡?”
周轻云说着,
声音更加凝重,
“若为此等外物执着生嗔,乃至生出强求强夺之心,那便是入了魔障,背离修道初衷了!师尊平日教诲,你都忘了吗?”
她目光如寒星,
直刺朱梅,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师姐,我知错了。”
见周轻云神色严厉起来,
朱梅顿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嚣张气焰全消。
悻悻地低下头,
小声应道。
“都听师姐的。”
一时间,
山坡顶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只有夜风掠过山石草木的沙沙声,
以及两柄飞剑微微嗡鸣的轻响。
宋宁、杰瑞、乔、朴灿国四名“神选者”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一旁,
大气不敢出,
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眼前这两位可是能御剑飞行、生杀予夺的剑仙!
而且明显是正道中人,
与他们的“慈云寺”邪道身份天然对立。
说错一个字,
行差一步,
恐怕真的会立毙当场。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宋宁,等待他的应对。
然而,
周轻云和朱梅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一个蹙眉沉思,
一个低头赌气,
既不再提“功德”之事,
也没有立刻离开或进一步处置他们的意思。
这诡异的沉默,
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心中打鼓。
乔和朴灿国额角冷汗悄然滑落,杰瑞也绷紧了身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月色似乎都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两位仙姑。”
宋宁深吸一口气,
上前半步,
对着似乎陷入某种思索的周轻云,
小心翼翼地拱手,
声音放得极轻,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位女檀越,若……若无其他吩咐,不知贫僧与几位师弟,可否……先行告退?寺中师尊智通禅师还……”
“且慢。”
周轻云蓦然抬眼,
打断了宋宁的话。
她秀眉依旧微蹙,
清澈而深邃的目光落在宋宁脸上,
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内心。
她似乎还没有理清某个思绪,
缓缓开口,
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质询意味:
“我还有些事,要问你们,请几位禅师稍等一下。”
周轻云话音落下,
杰瑞、乔、朴灿国三人的心猛地一沉,
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
又倏然悬至半空,
七上八下,惶惶难安。
他们下意识地偷眼去瞥宋宁,
却见其神色依旧平静,
眸深似水,
不见波澜,
仿佛早有预料,
这份沉静无形中又给了他们一丝微弱的倚仗,勉强按下几分惊惧。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沉默中点滴流逝,
唯有山风呜咽。
周轻云始终微蹙着眉,
眸光流转,似在反复推敲权衡。
终于,
她轻轻叹息一声,
那叹息几不可闻,
却仿佛卸下了某种顾忌,低声自语般呢喃道:
“师尊…我实在不知怎么隐晦推敲…此法,或许只得直来直往了……”
随即,
她抬起眼帘,
目光清凌凌地望向宋宁四人,
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种开诚布公的肃然:
“让几位禅师久候了。”
她顿了顿,
继续道:
“我师姐妹二人此番奉师尊餐霞大师法旨前来成都府,实则肩负两桩使命。”
她目光先落向地上张亮冰凉的尸身:
“其一,便是诛除此獠,‘粉牡丹’张亮。此事关乎师妹修行功果,亦是铲除一害,方才种种,皆为此故。”
言及此处,
她话音微顿,
眸光倏然转利!
如同两道凝实的冰线,
自宋宁开始,
依次扫过杰瑞、乔、朴灿国的面孔。
那目光并不凶狠,
却有种洞彻人心的清明与不容欺瞒的威压,让被注视者心头骤然绷紧。
“其二……”
周轻云的声音依旧平稳,
但吐出的字句却重若千钧:
“便是查证贵寺——成都慈云寺——是否有暗行龌龊,窝藏良家妇女,行那掳掠、囚禁、乃至以邪法采补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恶事。
如果确有此事,师尊令我二人暗中查访,收集确凿证据。”
“而张亮就是其中关键!”
她说到这里,
又是微微一叹,
这次叹息中带着几分坦诚的无奈:
“师尊原意,是令我等暗中查访,勿要打草惊蛇。关键人物张亮突发而死,局面陡转……如今,也只好向几位直言相询了。”
她目光澄澈,
看向宋宁:
“还请几位……据实以告。”
“呃…………”
听到周轻云这番不加掩饰、直指核心的质问,
宋宁、杰瑞、乔、朴灿国四人皆是一怔,
神情错愕。
这问法……未免太过“坦率”,
近乎天真。
就好比径直问一个贼:
“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哪个贼会老实承认?
然而,
转念一想,
眼前这位周轻云,
虽修为高深,
但观其容颜气质,分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成就,
恐怕常年居于仙山洞府,
餐霞饮露,
一心苦修,极少沾染凡尘俗务。
更未经历过世间那些曲折隐晦、尔虞我诈的人情世故。
她或许聪慧,
但心思……
或许还如山中清泉般澄澈明净,未曾被红尘浊浪所污染,
并不精通于人情世故。
有此一问,
倒也……合乎其“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