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军溃退时带起的阴风似乎还在破败院落里打着旋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名为“失控”的余悸。那具残缺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也昭示着他们行踪的彻底暴露。
“当——!!”
悠远沉重的钟声再次从瀞灵廷方向传来,这一次不再是单响,而是连续三声,一声比一声肃穆,一声比一声紧迫,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流魂街原本麻木的氛围,似乎也因这钟声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一些躲在暗处的视线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焦躁。
“是净罪钟……”石田雨龙脸色难看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几点刚才溅上的泥尘,“连续三响,通常预示着重大判决或处刑的临近。他们在催促,也在……警告。”
双殛之刑,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剑尖正缓缓压下。
一护拄着斩月,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的死霸装,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粘腻感。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刚才那一瞬间的画面——那不受控制的暴戾,那撕裂肉体的触感,那冰冷而纯粹的杀戮快感……以及最后,那双看向石田时、几乎要将其吞噬的赤红眼眸。
陌生,而又令人恐惧。
“对……对不起,石田……”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差点,差点就对自己人挥刀了。
石田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茶渡和井上的情况。茶渡的右臂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斩痕,井上虽然被孤天斩盾保护着,但脸色苍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我没事。”井上小声说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灵魂深处,一片狼藉。
斩月大叔的气息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山峦,沉默而压抑。那片白色的区域,在钟声的压制下暂时蛰伏,但传递来的不再是之前的躁动,而是一种饱餐后的、慵懒而危险的餍足感,仿佛在回味着刚才那“美味”的杀戮。
最糟糕的是李默。
蓝色的网络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许多灵子通路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断裂,如同被暴力扯断的电路。之前为了压制虚白的爆发和支撑一护的战斗,这张网络已经严重超载,此刻终于不堪重负。
【……需要……时间……修复……】李默的意识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充满了杂音和虚弱感,【网络……受损……35%……感知……下降……】
一护能清晰地“感觉”到李默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连维持最基本的意识都变得困难。失去了李默网络的精密调控和实时分析,他感觉自己对灵压的掌控变得粗糙,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模糊了不少,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石田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刑军虽然退了,但很快就会有更麻烦的人来。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没有人反对。茶渡默默背起那点可怜的物资,井上搀扶着手臂受伤的茶渡。一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灵魂的创伤,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堵白色的巨墙。只是这一次,那目光中除了决绝,更多了一份沉重的、对自身力量的忌惮。
他们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院落,如同受伤的野兽,拖着残躯潜入流魂街更深处、更混乱的阴影之中。沿途,那些窥视的目光依旧存在,但在接触到一护身上那尚未完全散尽的、带着混乱与血腥味的灵压时,都下意识地退缩了。力量,在这里依旧是唯一的通行证。
他们最终在一个废弃的、半塌的桥洞下暂时藏身。这里污水横流,气味难闻,但足够隐蔽。
石田再次外出,这次不是为了情报,而是为了寻找一些可能帮助李默恢复的东西——或许是某些蕴含稳定灵子的特殊材料,或许只是打探一下有没有擅长治疗灵魂损伤的“地下医生”。茶渡负责警戒,井上则不顾自己的疲惫,尝试着对茶渡手臂上的伤口使用双天归盾,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伤口,缓慢地修复着。
一护则靠坐在潮湿的墙壁上,紧闭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内在世界。
脚下依旧是积水的光滑地面,但远处的楼宇残骸似乎比之前更加破败。斩月大叔依旧坐在那块巨石上,但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看一护,只是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李默,他的蓝色虚影变得极其淡薄,几乎透明。他悬浮在网络的核心节点上,双手虚按,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正艰难地试图连接那些断裂的通路,但进展缓慢,如同在黏稠的胶水中穿针引线。
【抱……歉……】李默的意识微弱地传来,【高估了……网络的……承载极限……】
“该道歉的是我。”一护看着他那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阵愧疚,“是我没控制住……”
【虚白的……本质……就是……吞噬与破坏……】李默断断续续地说,【强行压制……非长久之计……必须……找到……共存……或……驾驭……之法……否则……下次……】
他没有说完,但一护明白。下次,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幸运的钟声将他拉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灵压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小石子,轻轻触动了一护的感知。那波动并非来自瀞灵廷,也不是流魂街,而是更加遥远、更加隐晦的方向,带着一种……奸商特有的、算计的味道。
是浦原喜助!
一护猛地睁开眼!
几乎同时,石田也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黑崎,你感觉到了吗?”
一护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某个方向。那股灵压波动一闪而逝,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段被压缩的、极其简短的信息碎片。
“……西……流魂街……七十六区……烟火师……”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烟火师?西流魂街七十六区?
一护和石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浦原喜助绝不会无的放矢。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冒着风险传递来这个信息,必然有其深意。
“西流魂街七十六区……那是比这里更偏远、更混乱的区域。”石田沉吟道,“‘烟火师’……指的是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个代号?”
“不知道。”一护站起身,感受着体内依旧紊乱的灵压和虚弱不堪的李默,眼神却重新燃起了火焰,“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无论是陷阱还是希望,他们都必须去闯一闯。
“收拾一下,我们出发。”一护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西七十六区,找那个‘烟火师’。”
瀞灵廷的阴影笼罩而下,体内的凶兽蛰伏待机,同伴伤痕累累,辅助者濒临崩溃……前路看似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