瀞灵廷的巷道，从未像此刻这般冰冷而死寂。远处井上织姬那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烧红的铁丝，烙印在一护的耳膜和灵魂上。茶渡泰虎那如同山峦崩塌般坠入废墟的身影，更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同伴的血，同伴的泪，如同冰冷的岩浆，浇灭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黑崎一护”的彷徨与温度。
石田雨龙靠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刚才千本樱的余波虽然被茶渡用身体挡下了大部分，但仅仅是边缘的扫过，也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他推了推碎裂的眼镜，看着身旁气息变得异常沉寂、眼神空洞得可怕的一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完了吗？
似乎……真的到此为止了。
灵魂深处，那片蓝色的网络废墟依旧死寂，连那点微弱的“沙沙”声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彻底归于虚无。斩月大叔的气息遥远得如同隔世，再也无法提供任何指引和安抚。
而那片白色的区域，此刻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再有疯狂的冲击，不再有蛊惑的低语，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满意”的沉寂。仿佛在欣赏着这具躯壳终于走向它期望的终末。
不……
不是终末。
一护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尘土的双手，看着那依旧紧握着的、漆黑的斩月。刀身上，倒映出他此刻空洞而麻木的脸，以及眼底深处，那一点开始不受控制蔓延开来的……苍白。
不是终末。
是……开始。
一种截然不同的“开始”。
他体内的灵压，不再沸腾，不再混乱，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向内坍缩。不再是向外爆发，而是如同黑洞般，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空间中一切游离的灵子，甚至开始汲取他自身血肉中蕴含的微弱能量！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白，眼窝微微凹陷，唯有那双瞳孔中的苍白，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几乎要占据整个眼眶！
一种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极致毁灭欲望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黑崎……你……”石田感受到身旁同伴那急剧变化、变得陌生而危险的气息，挣扎着想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惊骇。
一护没有回应他。他甚至没有再看石田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望向巷道尽头。
那里，两个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更木剑八脸上带着未尽兴的暴躁和找到猎物的兴奋，残破的斩魄刀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而朽木白哉则如同行走的冰雕，面无表情，千本樱的粉色光屑在他周身静静飘落，带着宣判死亡的冷漠。
他们看到了状态诡异的一护，也看到了濒死的石田。
“啧，看来已经坏掉了一个。”更木剑八撇了撇嘴，有些扫兴，随即又将目光锁定在一护身上，“不过这个……好像变得更有趣了！”
朽木白哉的目光则依旧冰冷，他缓缓抬起了手，千本樱的光屑开始加速盘旋。
没有警告，没有宣告。
对于注定要被肃清的存在，无需多言。
就在朽木白哉的手指即将挥下，千本樱即将再次化作死亡洪流的刹那——
一直低垂着头的一护，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已经彻底被苍白占据！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冰冷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没有看朽木白哉，也没有看更木剑八。
他的目光，越过了他们，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直接落在了遥远处的某个方向——那是井上哭声传来的方向，也是茶渡坠落的方向。
然后，他动了。
不是冲向敌人。
而是将手中那柄漆黑的斩月，缓缓地、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调转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动作，让正准备攻击的朽木白哉动作微微一顿，连更木剑八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自杀？
石田更是目眦欲裂：“黑崎！不要！”
然而，一护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那双苍白的瞳孔中，倒映着斩月冰冷的刀尖，嘴角，竟然缓缓扯起一个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那不是绝望的笑，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诡异“仪式感”的……决意。
他握着刀柄的手，稳得可怕。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是带着一丝荒谬的注视下，他将斩月的刀尖，轻轻抵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没有用力刺入。
只是抵着。
他闭上了那双苍白的眼睛。
灵魂深处，那片死寂的白色区域，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了火种的油海，轰然“燃烧”起来！不再是冲击界限，而是……主动地、贪婪地……与那抵住心脏的斩月，与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进行着最深层次的……“连接”！
【如你所愿……】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一护的灵魂深处响起。那不是虚白以往那充满蛊惑的意念，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存在”的低语。
【敞开吧……拥抱这……虚无……】
下一刻，一护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苍白的瞳孔之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啸、在挣扎、在湮灭！
他抵住胸口的斩月，刀尖处，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骤然扩散开来！瞬间蔓延至整个刀身！
原本漆黑的斩月，此刻变得如同宇宙深渊般纯粹而绝望的“黑”！刀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而他身上的灵压，也彻底变了质！不再是死神的灵压，也并非纯粹的虚的污秽，而是一种充满了“否定”、“吞噬”、“终结”意味的……“无”之灵压！
“那……那是什么东西？！”更木剑八脸上的兴奋第一次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他从那柄变得漆黑的刀和对方身上那诡异的灵压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感！
朽木白哉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操控千本樱的手指停滞在了半空。
一护缓缓放下了抵住胸口的斩月，那柄漆黑的刀仿佛拥有了生命，在他手中发出饥渴的震颤。他抬起那双纯白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前方的两位队长。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战意。
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看待死物般的……冰冷。
他抬起手，将漆黑的斩月，平平地指向两人。
没有言语。
但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伴随着那纯粹的“无”之灵压，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巷道！
战斗，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未知的、令人不安的定义。
石田雨龙看着那个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存在”的一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而打破它的，不是敌人，正是绝望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