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院落里的临时藏身处,气氛比下水道的黑暗更加凝重。一护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和死寂,却让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到一种寒意。井上织姬耗尽最后一丝灵压维持的双天归盾,如同萤火般微弱地笼罩着他,却难以驱散他灵魂深处那仿佛来自深渊的严寒。
浦原喜助蹲在一旁,手中的灵子检测仪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他那总是带着玩味笑容的脸上,罕见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灵魂污染度27%,灵压异化指数持续升高,自我意识波动低于安全阈值……”他低声念着数据,摇了摇头,“不行,常规手段已经无法遏制这种侵蚀了。必须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从根源上尝试干预,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石田和井上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石田靠着墙壁,脸色难看地沉默着,他自身的伤势也不容乐观。井上则紧紧咬着下唇,看着一护那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侧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精神世界……要怎么做?”石田哑声问道。
浦原收起仪器,从怀里取出几根细长的、顶端带着奇异水晶的银针。“我会用‘灵枢针’暂时稳定他的表层意识,并建立一个引导通道。但进入他精神世界的核心,需要他自己,或者一个与他意识深度连接的存在作为‘坐标’。”他的目光扫过一护,最终落在井上身上,“井上小姐,你的双天归盾与他的灵压有过多次深度接触,或许能建立起微弱的链接,但风险很大,他的精神世界现在极度危险。”
“我去!”井上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神坚定。
“不,”浦原却摇了摇头,“你的状态太差,灵压几乎枯竭,强行连接很可能让你的意识也被卷入那片混乱。而且……”他顿了顿,看向一护,“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唤醒他‘自我’的契机,而不是另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一护身上,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看来,只能冒险用那个方法了……希望店长留下的后手,能有点用。”
他不再犹豫,手中的灵枢针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一护头顶和颈后的几个灵压节点。一护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更多的反应。银针上的水晶亮起柔和的白光,形成一个微弱的光罩,将一护的头颅笼罩。
“石田君,帮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东西打扰。”浦原沉声吩咐了一句,随即闭上双眼,双手虚按在光罩之上,自身的灵压开始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顺着银针构建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入一护那混乱的精神世界。
……
一护感觉自己在下坠。
无尽的黑暗,冰冷,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那片纯粹的“无”,包裹着他,吞噬着他。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白瞳孔的状态,漠然,空洞,没有任何属于“黑崎一护”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蓝色光芒,如同遥远星辰般,在无边的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是……李默?
那念头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几乎熄灭的自我意识。他奋力地、朝着那点蓝光的方向“游”去。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他熟悉的内在世界——脚下是积水的光滑地面,远处是林立的楼宇残骸。然而,这片世界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破败与诡异。
天空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布满了不断蠕动、如同血管般的惨白色纹路,仿佛某种活物正在侵蚀这片空间。脚下的水面不再平静,而是翻滚着浑浊的、带着黑色杂质的气泡,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而那些熟悉的楼宇残骸,许多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如同菌毯般的白色物质,正在缓慢地“消化”着原本的结构。
整个世界,都在被一种外来的、冰冷的“白色”所污染、同化!
而在这片被侵蚀的世界中央,景象更是让一护的心沉入了谷底。
斩月大叔依旧坐在那块熟悉的巨石上,但他那原本沉静如山的灰色身影,此刻却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数条粗壮的、如同触手般的白色物质,从地面和虚空中伸出,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如同寄生藤蔓,不断抽取着他的力量,侵蚀着他的存在。他低垂着头,银色的发丝黯淡无光,只能勉强维持着盘坐的姿势,仿佛在抵御着最终的沉沦。
而在斩月大叔前方不远处,原本代表着李默存在的那片蓝色网络核心区域,此刻更是惨不忍睹。那片区域几乎完全被蠕动的白色物质所覆盖、吞噬,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点点残破的、如同烧焦电路板般的蓝色光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如同垂死者的心跳。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蓝色虚影被无数白色丝线死死束缚在核心,那是李默残存的意识体,他双目紧闭,面容扭曲,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连那点微弱的“沙沙”声都彻底消失了。
整个内在世界,都回荡着一种低沉而充满恶意的、仿佛无数人在同时痛苦呻吟的白色噪音,那是虚白力量彻底失控、疯狂侵蚀的体现!
“怎么会……这样……”一护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灵魂都在战栗。他没想到,自己强行引动那股力量,后果竟然如此严重!
“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的意念,艰难地穿透那白色的噪音,传入一护的意识。是斩月大叔!
一护猛地看向那块巨石。
斩月大叔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他那张依旧俊朗却布满疲惫和痛苦的脸,深紫色的眼眸看向一护,里面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警示。
“那股力量……是‘虚无’……是‘终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它……在吞噬一切……包括……你自己……李默……为了维持最后的‘坐标’……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但目光转向那片被白色吞噬的蓝色区域,意思不言而喻。
李默……是为了保护这片内在世界最基本的架构,为了等他回来,才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被彻底侵蚀了吗?
一股混杂着愧疚、愤怒和绝望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一护胸中翻涌!
是他!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大,如果不是他在绝境中选择了向那股力量屈服……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斩月大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更加虚弱,“核心……还在……白色……尚未……完全……同化……”
他的目光,投向了这个世界最深处,那片唯一还没有被白色完全覆盖的区域——那里,是斩月本体,以及一护自身意识根源所在的地方。
“唤醒……它……用你……自己的……意志……”斩月大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他再次垂下了头,身上的白色触手仿佛得到了滋养,蠕动得更加猖狂。
“大叔!”一护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动念的瞬间,周围那蠕动的白色物质仿佛被惊动了!无数惨白的眼睛在菌毯和触手上睁开,冰冷地锁定了他!那低沉的白色噪音骤然拔高,化作了充满恶意和饥渴的尖啸!
整个被侵蚀的世界,都对他这个“主人”,显露出了赤裸裸的敌意!
无数白色的触手和利刺,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激射而来!要将他这个最后的“异物”,也彻底吞噬、同化!
一护看着这绝望的景象,看着被束缚的斩月大叔和李默,看着这片濒临彻底崩坏的内在世界……
他眼中原本的迷茫和自责,在这一刻,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呼啸而来的白色攻击,看向这个世界最深处的核心。
他没有逃。
而是握紧了双拳——在这精神世界,斩月并未具现,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意志。
“这是我的……世界!”
他对着那无尽的白色,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