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仿佛从万丈高空跌落,又像是被无形巨浪拍入深海,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又或者是空间破碎的残响。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意识在巨大的负荷和冲击下飘摇欲散。
黑崎一护在剧烈的颠簸和失重感中,猛地吸进一口气,呛咳着,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
没有预想中坚硬地面的撞击,也没有落入冰冷的水流。他发现自己正被茶渡泰虎那异常坚实的臂膀半扶着,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夜风拂过,带着植物清新的气息和晚露的微凉,吹散了些许残留在鼻腔里的、来自黑腔的焦糊与混乱灵子的味道。
他晃了晃依旧沉重如同灌铅的脑袋,视线艰难地扫向四周。
这是一处庭院。
规模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巧雅致。脚下是修剪整齐的草坪,不远处点缀着几丛在夜色中呈现出墨绿色的低矮灌木,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通向视野尽头的、一座风格古朴的和式宅邸轮廓。宅邸的纸窗(障子)透出温暖的、稳定的橘黄色灯光,在这片静谧的夜色里,像一颗安定的心脏。
天空是正常的、沉静的墨蓝色,点缀着稀疏却真实的星辰,一弯新月斜挂天边。空气里的灵子浓度适中,平和而稳定,与尸魂界的肃杀、现世的稀薄、乃至虚圈的荒芜都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
“咳……咳咳……”旁边传来石田雨龙的咳嗽声,他单膝跪地,用手撑着身体,眼镜歪斜,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最后的灵子爆发和空间崩溃的冲击让他消耗巨大。
井上织姬跌坐在一旁,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息着,发丝有些凌乱,但看到一护醒来,眼中立刻涌上欣喜:“一护!你醒了!”
茶渡泰虎将一护轻轻扶稳,自己才缓缓站直身体,他那暗红色的巨人右臂已经恢复正常,但手臂上那些细微的裂纹似乎加深了一些,隐隐透着暗光。他沉默地环顾四周,眼神警惕。
花刈甚太和?屋雨则摔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正哎哟哎哟地揉着屁股爬起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浦原喜助站在众人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们。他手中的那根宝石手杖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半截握在手里。他微微仰头,看着那座透出灯光的宅邸,帽檐下的侧脸看不出表情,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丝。
“成……成功了吗?我们逃出来了?”一护声音沙哑地问道,他试图调动灵压感知,却感到体内一阵空虚和针扎般的刺痛。那原本狂暴冲突的力量似乎暂时平息了,但并非恢复平衡,更像是激战过后双方力竭的短暂休战,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深可见骨的疲惫。左眼和右眼那种诡异的异色感已经消失,恢复了平常的棕色,但视野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苍白残影。
“啊,算是吧。”浦原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轻松表情,尽管他的灵压也透着一股损耗过度的虚浮,“欢迎来到‘弥代家’的别苑,一个……不在三界常规记录里的小小避风港。”
“弥代家?”石田皱起眉头,迅速在灭却师传承的知识库中搜索,却一无所获,“从未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浦原用那半截手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秘密据点之一。多亏了一护君最后那一下……嗯,颇具震撼力的‘开门’方式,虽然过程刺激了点,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我们成功甩掉了技术开发局的尾巴,落在了预定坐标的……附近。”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堵被某种力量擦去一角的院墙,补充道,“误差在可接受范围内。”
一护愣了一下,这才隐约回忆起在黑腔最后时刻,自己似乎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力量。记忆有些混乱,夹杂着虚白的冰冷嘶吼和自身想要冲破阻碍的焦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漆黑与苍白力量交织的灼痛感。
“我……又失控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浦原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更准确地说,是在失控的边缘,依靠本能和想要保护同伴的意志,做了一次危险的赌博。结果,我们活下来了。这就够了,一护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就在这时,和式宅邸的纸门被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光晕里。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简式和服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他手中提着一盏古旧的灯笼,灯光将他脚下的木质回廊照得温暖。
“浦原先生,”老者的声音平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老朽已等候多时。看来,旅途颇为颠簸。”
“弥代翁,叨扰了。”浦原微微颔首,态度是罕见的郑重,“情况特殊,不得已启动了这个据点。”
被称为弥代翁的老者目光扫过狼狈的众人,在气息萎靡却暗藏汹涌的一护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温和地说道:“无妨。结界已完全开启,此处灵脉独立,外界难以窥探。诸位想必已身心俱疲,请随老朽入内稍作休整。热水与简单的食物已备好。”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众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
在弥代翁的引领下,众人踏上回廊,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令人安心的吱呀声。纸门在身后合上,将夜晚的微凉与未知的危险暂时隔绝在外。
屋内是传统的和室布局,简洁而洁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榻榻米草席和线香的味道。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黑腔中残留的冰冷与混乱感。
一护在茶渡的搀扶下坐下,背靠着墙壁,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带着颤抖的浊气。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灵魂深处那份失衡的躁动和冰冷的“刻痕”依然清晰可感。
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疲惫却强打精神的同伴,又看了看窗外那片静谧陌生的庭院夜景。
暂时……安全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安全如同这庭院周围的结界一般,是暂时的,脆弱的。体内那头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凶兽,以及外界绝不会放弃的追兵,都预示着,这场风暴,远未结束。
这处夜幕下的陌生庭院,是喘息之地,也或许是下一场更大危机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