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丸银的出现,像一根无形的线,勒紧了战场原本狂暴的节奏。他脸上那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笑容,与周围废墟的惨烈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底发毛的冰冷。
更木剑八显然极其不爽,独眼在市丸银和一护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重重哼了一声,那柄残破的斩魄刀“哐当”一声插回刀鞘,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刀鞘也一并捣碎。他周身的恐怖灵压如同退潮般收敛,但那双眼睛里的战意和未尽兴的杀机,依旧如同实质的钉子,钉在一护身上。
“扫兴。”他嘟囔了一句,不再看市丸银,反而对着几乎站立不稳的一护,咧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小子,命先给你留着。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理会众人,扛着那柄插回刀鞘的斩魄刀,转身,迈着那标志性的、散漫又充满压迫感的步子,叮叮当当地消失在废墟的拐角处,仿佛刚才那场差点将一护撕碎的恶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热身运动。
随着更木剑八的离开,笼罩在废墟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杀意稍稍缓解,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市丸银的存在,变得更加诡异难测。
一护强撑着没有倒下,斩月的刀尖抵着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死死盯着市丸银,这个在现世有过一面之缘、给人感觉极度危险的家伙。
市丸银似乎完全没把一护那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目光放在心上,他眯着狐狸眼,笑容不变,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掠过受伤的茶渡和井上,最后又落回一护身上。
“哎呀呀,真是不得了的新人呢。”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惊叹,“能把那个更木队长逼到这种程度,还引来了我……你们这几个旅祸,可真是给瀞灵廷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呢。”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只有一片毫无温度的平滑。
“露琪亚……在哪里?”一护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质问。他不在乎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他只关心目标。
市丸银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眼缝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朽木小姐吗?她很好哦,在忏罪宫最深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呢。”他歪了歪头,用一种仿佛谈论天气般的随意口吻继续说道,“不过,想见她可不容易呢,毕竟……看守她的,是她的兄长,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哦。”
朽木白哉!这个名字再次像冰锥刺入一护的心脏。那个冷漠至极,视规则高于一切的男人!
“说起来,”市丸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某个方向,“刚才好像看到几个奇怪的身影,往那边去了呢……一个灭却师,带着两个受伤的同伴,行动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
石田!茶渡!井上!一护心头一紧,市丸银这是在暗示他们已经被发现,并且处境危险!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一护深深地看了一眼市丸银,将这个危险男人的样貌和气息牢牢刻在脑海里。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猛地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着市丸银暗示的相反方向,踉跄着冲入更加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他现在自身难保,必须尽快摆脱可能的追踪,找到暂时安全的地方恢复一丝力气,才能去接应同伴。
市丸银站在原地,看着一护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眯起的眼缝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蓝染队长,您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变数’吗?”
他转身,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瀞灵廷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一护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再也迈不动一步,才在一个极其偏僻、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瘫倒下来。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破损的死霸装,紧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暂时……安全了吗?
他不敢确定。瀞灵廷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这几只闯入的飞虫,已经惊动了太多强大的蜘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查自身的状况。肉体上的创伤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立刻致命。最麻烦的是灵魂层面。
他小心翼翼地沉入意识。
内在世界一片狼藉。原本光滑如镜的水面此刻浑浊不堪,涟漪不断。远处林立的高楼残骸似乎又倒塌了几座,显得更加破败。斩月大叔依旧坐在那块巨石上,身影比之前更加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灰蒙蒙的背景中,他沉默着,传递来的只有深沉的疲惫。
而原本属于李默的那片蓝色网络区域,此刻只能用“废墟”来形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数断裂、扭曲、焦黑的灵子通路,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森林,死寂一片。一护尝试着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洞。李默的意识,仿佛随着之前那强行撬动三方力量的最后一搏,彻底沉寂了。
一股沉重的失落和愧疚感攫住了一护的心脏。虽然那个家伙总是用奇怪的数据和吃货言论打扰他,但不可否认,没有李默构建的网络进行协调与压制,他根本不可能在之前与更木剑八的战斗中支撑下来,更不可能领悟到那源自虚白的“转刀”技巧。
是他……太弱了。弱到连体内的同伴都无法保护。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丝异动。并非来自李默的废墟,也非来自斩月大叔,而是来自那片……白色的区域。
虚白的力量似乎也因为之前的消耗而陷入了某种低潮,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冲击界限。但传递来的意念,却不再是纯粹的暴戾和毁灭欲望,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玩味”?
它似乎“看”到了刚才那场战斗,看到了一护如何使用它的“技巧”,也看到了李默网络的崩溃。
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好奇”,如同无形的触须,轻轻触碰着一护疲惫的意识。没有交流,没有信息,只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观察”。
一护猛地将意识抽离,额角渗出冷汗。与虚白的任何接触都危险无比,尤其是在李默网络崩溃、斩月大叔也极度虚弱的现在。
他睁开眼,看着瀞灵廷那永恒灰白的天空,握紧了拳头。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蛮力,而是真正能够掌控自身、驾驭体内这些危险力量的……绝对实力!
市丸银的话语在耳边回响——“看守她的,是她的兄长,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
那个男人,就像横亘在他救赎之路上的一座冰山,冰冷,坚硬,无法逾越。
但……必须逾越!
一护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开始尝试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正在缓慢恢复的灵压,按照最基础的方法进行循环,修复着身体的创伤。同时,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更木剑八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种“转刀”的感觉。
他需要抓住那一丝从凶兽獠牙间掠夺来的技巧,将它真正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废墟角落里,少年蜷缩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渺小。但那双映照着瀞灵廷阴霾天空的眼眸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绝望的废墟上,如同顽强的野草,悄然滋生。
那是历经死战而不灭的意志,是背负着同伴沉寂而不屈的决意,更是直面体内凶兽而萌生的、对力量的极致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