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港”据点最深层的区域,代号“根须大厅”。这里不像控制中心那样充满冰冷的科技感,反而带着一种原始而厚重的气息。
巨大的穹顶由某种类似粗糙树皮的深褐色材料构成,上面天然流淌着细密的、如同植物导管般的脉络,散发着微弱的黄褐色光芒。
大厅中央的地面并非金属,而是一片微微下陷的、覆盖着柔软苔藓和奇异发光菌类的“土壤”,踩上去带着轻微的弹性。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腐烂枝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古老气息。
这里是据点能量流转的核心,也是“世界树根须”次级权限最活跃的区域。
此刻,林七夜和司小南站在苔藓地的边缘,陈牧野则站在中央一块微微凸起的、如同树桩般的石台上。
生命维持舱中的星尘并未被带来,他依旧在医疗区沉睡,由能量稳定液和星辉之域的自发修复维持着微弱的平衡。
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林七夜身姿挺拔如松,金色的瞳孔平静无波,体表圣焰内敛,却自有一股无形的神圣威压,如同蓄势待发的熔炉。
司小南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眼底闪烁的幽绿光芒。
她周身的气息有些飘忽不定,指间缠绕的无形神力丝线若隐若现,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躁动。
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如同冰冷的墙壁。
陈牧野的目光扫过两人,将他们细微的状态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汲取着大厅中那独特的生机能量,疲惫之色稍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稳。
“这里,是‘根须大厅’。” 陈牧野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奇异的共鸣感,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应和。
“是‘避风港’的基石,也是我们‘牧羊人’力量的重要来源之一——借用了‘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投影于新世界的一缕极其微弱的根须气息。”
世界树!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林七夜和司小南心中激起涟漪!
林七夜体内的圣焰无声地波动了一下,司小南则猛地攥紧了手指。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关于旧世界,关于新世界,关于你们的力量,关于‘灰烬’,关于…那棵树。” 陈牧野开门见山,语气凝重,“在解答部分疑问之前,你们必须首先理解一个核心概念:新世界的‘规则’!”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点精纯的黄褐色光芒亮起,迅速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如同种子般的光球。
光球内部,无数细微的光丝以极其复杂的结构缠绕、流动。
“这个新世界,是那位无名牺牲者以自身崩解为代价,强行覆盖旧世界废墟、隔绝‘虚无’之海而创造出来的‘世界泡’。” 陈牧野沉声道,“它的规则,并非自然演化,而是由那位存在设定的、相对‘脆弱’的法则框架。其中最重要的限制之一,就是对‘高维能量’的承载阈值!”
他手中的种子光球猛地一亮!
一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光束射向大厅边缘一块不起眼的、刻满符文的石壁。
嗡… 光束击中石壁的瞬间,石壁上的符文骤然亮起!
一层坚韧的、半透明的能量护盾瞬间张开!光束被稳稳地挡在护盾之外,只激起一圈圈涟漪。
“看到了吗?” 陈牧野指着那能量护盾,“这就是新世界规则对‘高维能量’的本能排斥与压制。它就像一个精密的滤网,或者…一个设定好最大承重的平台。过于强大的、超越阈值的力量,一旦在这个世界内部爆发,轻则引发局部规则紊乱,重则…直接撕裂这个脆弱的‘世界泡’,引来‘虚无’的吞噬!”
他手中的光束骤然增强!能量波动瞬间飙升!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石壁上的能量护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整个大厅都随之轻微震动!那些流淌在穹顶脉络中的黄褐色光芒也骤然变得急促、不稳定!
陈牧野立刻收回了光束。
护盾上的裂痕在“根须大厅”的生机能量滋养下缓慢修复,震动平息,但大厅内残留的能量紊乱感依旧清晰。
“这就是‘灰烬’组织那些蠢货最大的威胁!” 陈牧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他们盲目地唤醒旧世界遗物,试图挖掘或引爆那些超越阈值的力量,美其名曰寻找‘真相’或‘出路’,实则是在掘这个世界的坟墓!你们之前遭遇的‘影傀’污染、空间缝隙,乃至星尘爆发引来的窥视…都是规则被破坏、壁垒被削弱的表现!”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林七夜和司小南:“而你们!炽天使米迦勒的圣焰!诡计之神洛基的欺诈神力!还有星尘体内那该死的星辰魔神空间伟力!你们的力量本质,都远远超出了新世界‘常规’的范畴!它们本身就是…行走的‘规则炸弹’!”
“炸弹”这个词,如同重锤砸在两人心头。林七夜眉头紧锁,司小南脸色更白了一分。
“所以!” 陈牧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牧羊人’对你们的第一项引导,也是最重要的铁律——学会控制!控制你们的力量!控制它的强度!控制它的形态!将它压制在新世界规则能够承受的阈值之下!”
他指向大厅四周墙壁上那些看似天然、实则蕴含玄奥纹路的区域。 “看到那些纹路了吗?那是模拟新世界规则压制力的‘秩序回廊’(针对林七夜)和‘千面迷宫’(针对司小南)。接下来,你们将在这里进行最基础的训练。”
针对林七夜: “林七夜!”陈牧野的目光锁定他,“你的圣焰,代表着极致的秩序、光明与净化。它的力量本质极其纯粹,但也极其霸道,对‘规则’的破坏性同样巨大!你的训练目标:点燃圣焰,但不能让它释放出任何实质性的光热!不能引动规则排斥!将它压缩、内敛,化为纯粹的精神意志威压!想象你是一块内蕴熔岩的冰!你的光,只能存在于你的‘领域’之内,不能灼伤外界分毫!”
他指向一面布满复杂几何纹路的墙壁:“站到‘秩序回廊’前!点燃你的圣焰!感受墙壁规则对你力量的压制!尝试与它共鸣,而不是对抗!让圣焰在你的控制下‘呼吸’,找到那个既能维持力量、又不触发规则警报的‘临界点’!记住,守护需要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精准的控制!失控的火焰,烧毁的往往是你想守护的东西!”
针对司小南: “司小南!”陈牧野转向她,眼神锐利,“你的诡计神力,代表着变化、欺诈与混乱。它无形无质,最擅长钻规则的漏洞,但也最容易在不经意间引动连锁的规则崩塌!你的训练目标:编织幻术,但不能让幻象影响到现实世界的任何物质规则!不能改变光线折射以外的物理现象!不能扭曲他人的认知记忆!将幻术约束在纯粹的‘光影欺骗’层面,如同最精密的全息投影!”
他指向另一面布满流动、扭曲纹路的墙壁:“站到‘千面迷宫’前!编织幻象!墙壁的规则会模拟新世界的压制力,同时也会生成各种干扰幻象试图迷惑你!你要做的,是在规则的压制下保持幻术的‘无害性’和‘精确性’!同时,分辨真假,守住本心!诡计是把双刃剑,用得好是盾牌,用不好…第一个伤的就是你自己!”
布置完任务,陈牧野后退一步,声音低沉下来:“训练会很痛苦。规则压制如同枷锁,会让你们的力量如同困兽般挣扎。但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在这个世界,不懂得控制力量的‘神’,只会带来毁灭。你们的力量是火种,也可能是灾星。如何选择,看你们自己。”
林七夜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向那面布满几何纹路的“秩序回廊”墙壁。他闭上双眼,片刻后,体表骤然亮起一层凝练到极致、几乎不散发光热的金色光晕!
圣焰点燃了!一股无形的、带着神圣威压的精神冲击瞬间扩散!墙壁上的几何纹路立刻亮起,散发出强大的排斥力场!
林七夜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咬紧牙关,金色的瞳孔中圣焰燃烧,全力控制着那狂暴的力量,试图将其压缩、内敛,与墙壁的规则压制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司小南则显得有些迟疑。她幽绿色的眼眸复杂地闪烁了一下,看了一眼林七夜紧绷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陈牧野,最终才慢慢走向那面流动扭曲的“千面迷宫”墙壁。
她伸出双手,无形的欺诈神力丝线在指间流淌、编织。一个模糊的幻影在她面前缓缓成型。
然而,幻影刚刚出现,墙壁上的扭曲纹路立刻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带着“修正”意味的能量波动冲击而来!司小南闷哼一声,指间的神力丝线剧烈震颤,幻影瞬间溃散!
同时,墙壁上投射出无数光怪陆离、充满诱惑与恐惧的干扰幻象,疯狂冲击着她的感官!洛基的低语趁机在她心底响起,带着嘲弄和煽动。
司小南脸色发白,眼神剧烈挣扎,努力维持着幻术的稳定和“无害”,同时抵抗着内外双重干扰。
陈牧野站在石台上,如同沉默的礁石,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古朴的、如同树皮制成的卷轴,上面流动着淡淡的黄褐色符文。
卷轴微微发光,似乎在实时记录和分析着林七夜圣焰的能量波动频率、司小南幻术的稳定性指数以及他们与规则压制碰撞产生的所有数据。
引导已经开始。
枷锁已然落下。
是成为驾驭力量的牧者,还是被力量反噬、焚毁一切的灾星? 答案,将在汗水、痛苦与意志的煎熬中,逐渐浮现。
而在大厅穹顶那些流淌着生机的脉络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冰冷、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银色星芒,如同沉睡的眼眸,悄然闪烁了一瞬,随即又隐没于黄褐色的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