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地下河水,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撕咬着三具残破的身躯。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碎石和崩落的泥块,将他们如同破败的玩偶般狠狠冲刷、拖拽。
“唔…咳…”林七夜呛了一大口腥臭的河水,后背和肩头的腐殖伤口被冰冷浑浊的水流浸泡,瞬间爆发出钻心蚀骨的剧痛!
灰绿色的能量如同活蛆般在翻卷的皮肉里蠕动,疯狂侵蚀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米迦勒的圣焰微弱得几乎熄灭,仅能勉强护住心脉,每一次对抗腐殖的侵蚀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摇摇欲坠。
他死死咬着牙,牙齿间渗出暗红色的血丝,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仅存的左手在水中胡乱地划动,试图抓住什么。
“星尘…抓住…星尘!”司小南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显得破碎而绝望。
她整个人几乎被水流淹没,冰冷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阵阵袭来。
但她唯一死死抓住的,是星尘冰冷、瘫软的身体!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上半身紧紧箍在自己怀里,不让水流将他冲走。
星尘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肩窝,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嘴角不断溢出粉红色的血沫,染红了浑浊的水流。
他胸口的衣物下,那层自动护主的微弱星屑屏障早已消失,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死气沉沉的灰败,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这边!”下游方向,陈牧野嘶哑的声音穿透水声传来!他站在一块勉强露出水面的巨大岩石上,半个身子也浸在冰冷的河水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他双手死死拽着那根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空间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缠绕在林七夜的手腕上,林七夜又死死抓着司小南的手臂!
正是这根绳索,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三人从死亡的旋涡中强行拽了出来!
陈牧野眼中银芒剧烈闪烁,显然维持这空间牵引也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他猛地发力,手臂肌肉贲张!
“起!”
一股强大的空间拉扯力再次传来!林七夜和司小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提起,猛地脱离了湍急的主流,被硬生生拖拽着,重重摔在陈牧野所在的那块冰冷的岩石上!
“咳!咳咳咳!”三人摔作一团,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瞬间响起。
“快…离开这里!他…还在上面!”陈牧野急促地喘息着,指向他们跌落下来的那个巨大破口。
破口处,浓烈的黄绿色瘴气如同瀑布般汹涌灌下,隐约可见数条狰狞的腐殖触手在瘴气中疯狂舞动、探索,试图找到他们的踪迹!
阿莱克斯那令人窒息的腐朽领域气息,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七夜!你的伤!”司小南顾不上自己呛水的难受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坐起,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林七夜后背那恐怖的伤口!
灰绿色的腐殖能量如同活物般在翻卷的皮肉里蠕动、扩散,所过之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坏死!
林七夜紧咬着牙关,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没…时间了…”林七夜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撑起身体,却再次无力地瘫软下去。
炽天使的力量几乎被腐殖彻底压制、污染,连最基本的自愈都无法进行。
“匣子…被星尘…”司小南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星尘,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她声音哽咽。
星尘拼尽最后生机转移了匣子,代价就是他自己…她颤抖的手指抚上星尘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他微弱到极致的脉搏,心如刀绞。
“先…活下去!”陈牧野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湍急的地下河在前方拐了一个弯,拐角处似乎有更宽阔的空间和微弱的光源。“下游!顺着水流!快!”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七夜架起!
林七夜闷哼一声,腐殖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小南!背好星尘!跟紧我!”陈牧野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司小南看着怀中生命垂危的星尘,又看了看重伤垂死的林七夜,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崩溃。
但此刻,没有时间犹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行刺激几乎枯竭的精神力!
“幻形…轻羽!”她低喝一声,微弱的精神力包裹住自己和背上的星尘,并非真的减轻重量,而是短暂地欺骗了自身和环境的“重力感知”,让她在背负星尘的情况下,脚步能稍微轻快一些。
这已经是她透支生命能做到的极限!
“走!”陈牧野架着林七夜,率先跳入湍急冰冷的河水中,朝着下游拐角处奋力游去!
司小南背着星尘,紧随其后,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到胸口,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但她死死咬着牙,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陈牧野的背影。
哗啦!哗啦!
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们残破的身躯。每一次划水,每一次被水底的暗石绊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林七夜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侵蚀下越来越模糊,全靠陈牧野死死架住。
司小南更是凭借着一股守护星尘的执念在强撑,精神力透支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脑中搅动。
身后,那破口处灌下的瘴气越来越浓,腐殖触手探索的范围也在扩大!
阿莱克斯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阴影,紧紧追随着他们!
“再快点!”陈牧野的声音带着急迫。他已经能看到拐角后更宽阔的水道,甚至隐约听到远处城市下水道特有的、沉闷的流水回声!那是生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过拐角的瞬间!
轰隆!!!
上方岩层再次传来恐怖的崩塌声!一块巨大的、如同房屋大小的岩石,在阿莱克斯力量的牵引下,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他们头顶的岩层!位置,恰好就在他们前方拐角的上方!
“小心!”陈牧野瞳孔骤缩,嘶声预警!
巨石砸落的恐怖风压和巨响瞬间降临!通道拐角上方的岩层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崩塌!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浑浊的水流被巨石砸落掀起的冲击波搅得天翻地覆!恐怖的浊浪瞬间将四人吞没!
“啊!”司小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狂暴的水流狠狠拍向一侧湿滑的岩壁!
她死死护住背上的星尘,后背重重撞在尖锐的石棱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
精神力构筑的“轻羽”幻术瞬间破碎!星尘沉重的身体再次压得她几乎窒息!
陈牧野和林七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和巨浪冲散!浑浊的水流中,碎石如同炮弹般乱飞!
陈牧野死死抓住意识模糊的林七夜,试图稳住身形,却被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狠狠砸中左肩!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陈牧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左臂无力地垂下!空间之力因剧痛和伤势瞬间失控!
“呃!”林七夜也被数块碎石击中,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再次呕出大口暗红色的血,其中夹杂着灰绿色的腐殖能量!
生路,被崩塌的巨石和激荡的浊流彻底堵死!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将四人淹没!
“嗬嗬…抓到…虫子了…”阿莱克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残忍快意,穿透了崩塌的轰鸣和水声,清晰地传来!
数条覆盖着粘稠粘液、尖端裂开口器的腐殖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无比地穿过崩塌的落石缝隙,朝着被浊流冲击得东倒西歪的四人,特别是气息微弱的星尘,狠狠噬咬而来!
完了! 司小南看着那在浑浊水浪中急速放大的狰狞口器,巨大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转身,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护住怀中的星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接受我…拥抱欺诈…欺骗死亡…’ 洛基那充满诱惑的低语,如同魔鬼最后的呼唤,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回响!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获得力量…就能…
就在这最后的、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吼——!!!”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咆哮,猛地从浑浊的水中炸响!
是林七夜!
在死亡威胁降临、在感知到司小南和星尘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他体内那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炽天使圣焰,被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屈的守护意志,如同回光返照般,强行点燃了生命最后的薪柴!
“米迦勒——!!!”
林七夜双目圆睁,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猛地挣脱了陈牧野无力的扶持,用尽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挡在了司小南和星尘身前!
面对那噬咬而来的腐殖触手,他没有任何防御,也没有凝聚攻击!
他只是张开了双臂!
用自己残破的、被腐殖侵蚀的躯体,作为最后一道屏障!
“以我…残躯…化…净…炎…障!!!”
轰——!!!
他体内残存的、被污染的圣焰,连同他燃烧的生命本源,不顾一切地、毁灭性地向外爆发!
不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带着灰绿边缘、如同濒死余烬般的暗金色火焰!
这火焰不再神圣,充满了悲壮与毁灭的气息!它瞬间形成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摇摇欲坠的、如同蛋壳般的火焰屏障,将身后的司小南、星尘,以及旁边的陈牧野勉强笼罩在内!
噗!噗!噗!
数条腐殖触手狠狠撞在了这层薄弱的、燃烧着林七夜生命的火焰屏障上!
嗤嗤嗤——!!!
暗金色的火焰疯狂灼烧、净化着触手上的污秽粘液和腐殖能量!腥臭的黑烟滚滚冒起!
触手被灼烧得剧烈扭曲、退缩!林七夜这燃烧生命的一击,竟然短暂地逼退了阿莱克斯的触手!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呃啊啊啊——!”林七夜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在承受触手冲击和强行爆发双重压力下,如同破碎的瓷器般裂开无数血口!
后背那恐怖的腐殖伤口更是瞬间恶化,大片的血肉在灰绿色能量和暗金火焰的对冲下直接碳化、剥落!
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的生命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流逝!暗金色的火焰屏障剧烈波动,迅速黯淡下去!
“七夜!!!”司小南和陈牧野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就是现在!走!!!”陈牧野目眦欲裂!他看到了林七夜用生命争取到的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也看到了前方崩塌的巨石堆下方,被巨浪冲开的一道狭窄缝隙!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强忍着左肩粉碎般的剧痛,仅存的右手爆发出最后的空间之力,猛地抓住被林七夜护在身后的司小南的手臂!
同时,一股柔和却坚定的空间推力作用在昏迷的星尘身上!
“空间…挪移!”
刷!
在暗金色火焰屏障彻底破碎、新的腐殖触手即将再次扑上的刹那!
司小南和星尘的身影被一股空间之力包裹,瞬间消失在原地,穿过那道狭窄的缝隙,出现在巨石崩塌区的下游!
几乎在同时!
轰!
林七夜身前那层薄弱的火焰屏障彻底熄灭!他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坠入冰冷的河水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周围的水域!
“不——!”司小南在下游发出绝望的哭喊,眼睁睁看着林七夜倒下。
“林七夜!”陈牧野怒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没有选择独自逃生,而是猛地扑向坠落的林七夜!
在数条腐殖触手即将触及林七夜身体的瞬间,他仅存的右手爆发出刺目的银光,狠狠按在林七夜胸口!
“空间…锚定!转移!”
嗡! 两人的身影同时变得模糊、扭曲!
噗嗤!噗嗤! 数条尖锐的触手刺穿了他们留下的残影!
刷! 下一瞬间,陈牧野抱着林七夜残破的身体,重重摔在司小南身边下游的冰冷河水中!
他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狂涌,但他死死护住了林七夜最后一丝微弱的心跳!
“走!”陈牧野吐出一口血沫,嘶声吼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挣扎着站起,再次架起林七夜,朝着下游隐约可见的、更宽阔的、连接着城市下水系统的管道口,亡命奔去!那里,有微弱的光!
司小南背起星尘,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崩塌区弥漫的瘴气和舞动的触手,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随着陈牧野的背影,冲向下游的光明!
湍急冰冷的河水,裹挟着血与绝望,将他们推向未知的前路。
身后,是腐殖之王的暴怒咆哮和崩塌的遗迹坟墓。
而前方,是冰冷城市的下水道,是微弱的光,是…九死一生的渺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