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钻进老槐树洞后,那阵细微的织纹声便一直没停。望舒和众人围着老树坐了半晌,连晨练的老人都忘了回家,张姨手里的糕点袋空了,碎屑落在树根旁,竟顺着树皮的纹路,慢慢往树洞的方向渗。
“这树在‘吃’甜的呢。”护林员笑着指了指树皮上的光斑,那些光斑正随着织纹声轻轻闪烁,像在回应他的话。话音刚落,树洞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像是线轴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缕淡金色的光丝从树洞缝里钻了出来,在空中绕了个圈,轻轻落在望舒的发梢。
望舒抬手去碰,光丝立刻顺着指尖爬进她的掌心,与掌纹里的星核缠在一起。瞬间,她听见了光团的“声音”——不是具体的话语,是无数细碎的织纹振动:有老织机的纺锤声,有海浪拍打船底的节奏,有面粉发酵的“嗡嗡”,有听诊器里的心跳,还有菌丝网在腐叶上的“沙沙”。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段不成调却格外温暖的旋律。
“它在织东西。”顶流的终端屏幕上,光丝的振动频率正不断变化,“用树洞当新的织架,用所有人的生活声当线。”
船家老周突然站起来,指着海面的方向:“我的船在晃!”众人抬头,看见远处渔排的船帆正无风自动,帆面上的光纹与树洞钻出的光丝连成一条线,像有人在海上拉了根看不见的织线。老周口袋里的珊瑚碎片突然发烫,他掏出来一看,碎片上竟浮现出树洞里光团的轮廓,正跟着帆的节奏轻轻跳动。
李医生的药箱也有了动静,听诊器的胶管里传出与树洞织纹声一致的“咚咚”声,药箱里的白星点纹路全部亮起,在箱壁上拼出树洞里的景象——光团正悬在树洞深处,周围绕着无数光丝,每根光丝都连着小镇的一个角落:一根连向绣坊的老织机,一根连向渔排的船,一根连向张姨的烤箱,一根连向山林的菌丝网……
“是在把小镇的生活,都织进同一个网里。”李医生摸着药箱上的纹路,忽然发现自己的处方签上,之前发颤的字迹竟变得工整,还多了个小小的光团图案,“连治病的字,都沾了织纹的暖。”
张姨揉了揉眼睛,看见自己围裙上的黄星点正顺着光丝往树洞飘,每飘一段,就会落下颗小小的面粉颗粒,颗粒在空中化作光纹,织进光丝里。“难怪今早和面时,面团总往一个方向转。”她笑着说,“原来早被光团牵了线。”
护林员背着的草药突然发出“沙沙”声,草叶上的绿纹与树洞里的织纹声共振,在地上拼出片小小的菌丝网图案。他蹲下身,发现图案里的菌丝正慢慢移动,像在模仿光团织线的动作:“山林的线最野,可别让它把光丝绕乱了。”话刚说完,图案里的菌丝突然往树洞方向收,顺着光丝钻进洞里,没了踪影。
太阳升到头顶时,树洞缝里钻出的光丝越来越多,在老槐树上空织成半透明的网。网眼间挂着细碎的光斑,每个光斑里都藏着小镇的生活片段:绣坊的木窗在晃,渔排的船在飘,张姨的烤箱在响,李医生的灯在亮,山林的鸟在叫……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这张光网,有人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光丝,就听见了自己家里的声音——妈妈在做饭的声响,孩子在读书的调子,甚至连宠物猫打哈欠的动静,都藏在光丝里。
“这网在记我们的日子呢。”有位老人感叹道,伸手摸了摸光网,他年轻时在纺织厂织布的画面,突然浮现在光斑里,“连老早的事都没忘。”
望舒看着光网,忽然发现光团的“声音”变了——之前细碎的织纹声,渐渐汇成了段完整的旋律,旋律里有绣坊的静,有渔排的闹,有山林的野,有厨房的暖,还有诊室的安。她抬头望向树洞,看见一缕更亮的光丝钻了出来,在空中织出个小小的、带着四色纹的茧,茧里隐约能看见,光团正抱着根新织的光丝,轻轻晃动,像在哄它“睡觉”。
“它在织‘记忆的茧’。”顶流的终端解析着光茧,“把小镇的生活都裹进去,等以后,只要有人碰这棵树,就能听见这些声音。”
傍晚,光网慢慢收进树洞,只在老槐树枝桠间留下几根细细的光丝,像在树上挂了串透明的铃铛。望舒和众人起身准备离开时,树洞突然传出阵轻柔的“叮咚”声,像是光团在打招呼。她回头,看见一缕光丝从树洞缝里钻出来,在空中绕了个圈,轻轻落在老树的树干上,化作个小小的四色纹印记——和公益绣坊老织机上的星点纹,一模一样。
“它在说‘下次见’呢。”张姨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往家走。渔排阿叔摸了摸口袋里的珊瑚碎片,李医生拍了拍药箱,护林员看了看背上的草药,每个人都带着光团留下的“线”,往自己的生活里走去。
望舒站在老槐树下,摸着树干上的四色纹印记,能感觉到树洞里的织纹声还在轻轻响。她知道,光团没有停下,它还在树洞里织着,织小镇的日子,织所有人的温度,织那些藏在生活里、说不出口却格外珍贵的联结。而这棵老槐树,也成了新的“织架”,把小镇的故事,悄悄织进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