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段瑾洛的生日,在一种微妙而低压的气氛中到来了。
往年的这一天,原主李辛提前一个月就会开始张罗,从定制西装、名表到筹划盛大派对,极尽奢华之能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有多“爱”丈夫。虽然段瑾洛对此并不感冒,甚至觉得吵闹,但那种被重视、被围绕的感觉,终究是习惯了的。
然而今年,别墅里静悄悄的。从清晨到日落,除了管家和佣人例行公事的问候,那个本该最积极的女人,却毫无动静。她像完全忘了这件事,照常睡到日上三竿,陪儿子玩,下午甚至还有心情在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看了会儿书。
段瑾洛表面上依旧处理公务,开视频会议,但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开会时,语气比平时更冷硬,吓得屏幕另一端的高管们噤若寒蝉。晚餐桌上,他看着对面那个慢条斯理吃饭、甚至偶尔还会给儿子擦擦嘴的女人,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今天的汤太咸。”他放下勺子,语气挑剔。
李辛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咸吗?我觉得刚好啊。” 说完,还自顾自又喝了一口。
段瑾洛:“……” 胸口更堵了。
“辰辰,吃饭不要玩勺子。”他又把矛头指向儿子,语气严厉。
段希辰被吓得一哆嗦,委屈地瘪瘪嘴。
李辛立刻不干了,护犊子模式开启:“你凶他干什么?他好好吃着呢!段瑾洛你没事吧?今天吃枪药了?”
段瑾洛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不吃了!” 说完,转身就上了楼,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李辛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嘀咕:“莫名其妙,更年期提前了?”
直到晚上,李辛哄睡了段希辰,自己躺在次卧床上刷手机,才猛地看到日历上的标记——十月二十八,段瑾洛生日!
“我靠!”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怪不得那家伙今天一整天都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合着是因为没收到礼物,在闹脾气?这跟他印象里那个高冷霸总的形象也差太远了吧?简直像个没拿到糖就甩脸子的熊孩子!
现在都大半夜了,上哪儿去给他整礼物?现买肯定来不及,而且显得没诚意(虽然本来也没多少诚意)。
李辛抓了抓头发,有点头疼。毕竟名义上还是夫妻,表面功夫总得做做,不然那冰山不知道又要借题发挥搞什么幺蛾子。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段希辰散落在小桌子上的儿童画笔和画纸上。灵光一闪!
有了!男人嘛,有时候要的不是多贵重的礼物,而是一份心意,一点特别的“仪式感”。尤其是段瑾洛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主,或许……反其道而行之更有用?
说干就干。李辛爬起来,坐到小桌子前,拿起画笔。他芯子里是个男人,但上辈子的李辛,从小就有绘画天赋,虽然没走专业路线,但功底还在。
他回忆着段瑾洛的样子,那张冷峻的脸,深邃的眼眸……笔下飞快地勾勒起来。没有精细的描绘,只是用简洁甚至有些潦草的线条,抓住了那份神韵——几分疏离,几分强势,还有……偶尔流露出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画完肖像,他想了想,又在旁边空白处,用稍显工整的字迹,抄录了一小段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情诗: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写完,他看着这幅即兴创作的、带着点童趣又莫名真挚的“礼物”,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能行吗?段瑾洛那种逼格,会不会觉得这是在侮辱他?
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
李辛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画纸,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硬着头皮敲响了主卧的门。
里面传来段瑾洛冰冷的声音:“进。”
李辛推门进去,段瑾洛正靠在床头看书,灯光下,侧脸线条紧绷,明显余怒未消。
“有事?”他头也不抬,语气疏离。
李辛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那张画纸递过去,语气尽量自然:“那什么……生日快乐。临时画的,别嫌弃。”
段瑾洛翻书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李辛手中那张……堪称简陋的“礼物”上。肖像画?旁边还有一行字?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幅画时,微微一怔。画风虽然简单,却意外地抓住了他的神韵,尤其是眼神……画得,竟有几分传神。而旁边那行字——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原本郁结烦闷的心湖,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胸口中积压了一整天的、那厚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竟奇迹般地开始消散。
他捏着画纸的指尖微微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蹙了蹙眉,语气带着挑剔:“就这?”
李辛一看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嫌弃了!他有点讪讪:“都说了是临时画的……你不要我拿回去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段瑾洛却手腕一翻,将画纸收到了身后,抬眸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别扭的索求:
“礼物我收了。那……抱一下。”
李辛:“???”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抱一下?段瑾洛主动索抱?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惊悚!
看着段瑾洛那副明明想要、却还要端着架子、耳根似乎还有点不易察觉泛红的样子,李辛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可奈何。
算了算了,看在他今天过生日、而且自己确实理亏的份上。
李辛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极其敷衍地、快速地抱了段瑾洛一下,一触即分,像完成某种任务。
“行了吧?生日快乐,我回去睡了。”说完,不等段瑾洛反应,转身就走,溜得比兔子还快。
段瑾洛保持着被拥抱的姿势,怀里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温软和淡淡的香气。他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张幼稚却真诚的画,紧绷了一天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虽然抱得敷衍了点,但……感觉还不坏。
他将那张画仔细地压平,放在了床头柜上。看来,这只小狐狸,偶尔也是能挠到人心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