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卧室里只余下两人平缓的呼吸声。段瑾洛环着李辛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心里那根名为“陈州”的刺,又在醋意和酒精残留的怂恿下,隐隐作痛起来。
黑暗放大了他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和不安。他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往胸膛更深处按了按,声音在寂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执着,闷闷地响起:“老婆……”
“嗯?”李辛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和他……以前,真的很好吗?” 段瑾洛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即使李辛解释了,即使她看起来对陈州毫不在意,但那张旧照片里,年轻“李辛”依偎在陈州怀里、笑靥如花的模样,就像一根小刺,时不时扎他一下。他需要再次确认,不,是反复确认,才能将那画面带来的不适感压下去。
李辛的睡意被这句话驱散了大半。得,这家伙的醋坛子还没扶稳,半夜又开始翻旧账了。她心里叹了口气,但理解他这份不安。她转过身捧住他的脸,语气认真而无奈:“老公,那是‘以前’,而且那不是我。我的记忆里没有那些,对我来说,他就是个今天下午才认识的陌生人。你懂吗?是这具身体经历过的过去,不是‘我’。”
她的解释很清晰,但陷入醋海的男人逻辑是感性的,而非理性的。段瑾洛固执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没有反驳‘很好’……那就是真的很好,对不对?” 他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和执拗,“他对你很好,照片里…看着…很般配。”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照片上两人青春洋溢、眼神交织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辛简直要被这男人的脑回路气笑了,也睡意全无。“段瑾洛!”她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都说了八百遍了,那!不!是!我!做的那些事,享受的那些‘好’,跟我现在这个‘李辛’没关系!你别钻这个牛角尖行不行?”
“可我想想还是不舒服。” 段瑾洛闷声回道,理不直气也壮,甚至带上了点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李辛是他独一无二的爱人。可一想到这具身体曾与另一个男人有过那样亲密的过往,哪怕灵魂不同,也让他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和占有欲无法满足的焦躁。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却又真实存在,尤其是在这万籁俱寂、心思容易敏感的深夜。
李辛彻底服气了。这哪里是翻旧账,这是跟一本他根本不该在意的、别人的烂账较劲!她看着他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写满别扭和委屈的轮廓,又好气又好笑。跟他讲道理看来是行不通了,醋意上头的男人是听不进逻辑的。
她深吸一口气,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故意找茬的挑衅:“还睡不睡了?大半夜的,要不要我把陈州从坟里……哦不对,从记忆里刨出来,跟你当面对质一下我们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她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粗鲁,反而让段瑾洛噎了一下。最终带着赌气的成分,硬邦邦地吐了出来:“不睡!”
“好,不睡是吧?” 李辛点点头,声音忽然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她不再看他,反而掀开被子,整个人往下缩,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段瑾洛一愣。
那一抹……温软与柔润。
缠绕与占有…就已席卷而来………。
“轰——!”
段瑾洛脑子里所有的思绪、所有关于陈州的臆想、所有翻腾的醋意和委屈,在这一刹那,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感觉”……炸得粉碎!
什么初恋?什么过去?什么般配的照片?全他妈见鬼去吧!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呃……老婆”。所有残余的理智和自持,在那带着一点调皮和强势的安抚下,归零。
“……李辛!” 他哑着嗓子低吼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失控,以及被瞬间点燃的、熊熊燃烧的火焰。这太……过了!这女人……她怎么敢……不……
李辛没有回答,只是用更直接、更彻底的行动,代替了所有语言。她知道,对于此刻钻牛角尖的段瑾洛,任何解释和安慰都是苍白的。
段瑾洛所有的不安,都被李辛口中一遍一遍的确认,抚平……再也分不出一丝一毫去思考陈州,思考过去……
他模糊地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理超度”吧?用最极致的方式,超度他所有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当风暴暂歇,只剩尚未退潮的喘息。李辛探出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得意:“还问吗?还想陈州吗?嗯?还酸不酸?”
段瑾洛将人紧紧搂住,闷闷地、带着浓浓鼻音和彻底服软的语调,哑声道:“……不想了。谁都不想。只想你。”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心悸和餍足,“……老婆,你真是……要命。”
李辛在他怀里低低地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知道就好。下次再敢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闹别扭,半夜不睡觉……”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未尽之言里充满了“威胁”。
段瑾洛将她搂得更紧了“不敢了……” 他声音模糊,带着浓浓的困意和彻底放松后的慵懒,“睡吧……”
醋海终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热烈到无法思考的风暴彻底抚平。段瑾洛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去他的陈州,去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他怀里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才是他的全部。
而李辛,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对付醋坛子,果然还是这招最管用。
一夜无梦,段瑾洛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他缓缓睁开眼,感受到的是怀中温软的身躯。李辛背对着他,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
记忆回笼,从看到照片的醋意翻腾,到酒吧的幼稚买醉,再到被她抓包、反杀,最后是那场彻底击溃他所有理智和胡思乱想的、狂风暴雨般的亲密……段瑾洛耳根微微发热,一种混合着羞赧、甜蜜和彻底被“征服”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嗯……” 怀里的李辛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似乎要醒来。
段瑾看着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李辛看向他时,先是一愣,随即漾开一丝了然又戏谑的笑意。
“早啊,段总。”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的,指尖却不安分地戳了戳他绷紧的胸口肌肉,“酒醒了?醋劲散了?能好好说话了吗?”
段瑾洛被她戳得心痒,又有些尴尬,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低声道:“醒了。散了。” 他顿了顿,带着认命般的纵容和宠溺,“……下次不准那样了。”
“哪样?” 李辛明知故问,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准哄你?还是不准……那样哄你?”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
段瑾洛呼吸一窒,将她作乱的手牢牢扣住,眼神暗了暗,带着警告:“都不准。” 尤其是后者,大半夜的,简直要人命。可心底某个角落,又隐秘地悸动着,甚至有些……食髓……知味。
李辛轻笑出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语气认真了些:“段瑾洛,这个我,只爱你,只要你”
她的目光太直接,话语太坦诚,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段瑾洛心里最后那把生锈的锁。是啊,他在纠结什么?嫉妒什么?那是早已消失在时光里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短暂情愫?与他的爱人无关?
他爱的,从来就不是那个娇纵虚荣的“李辛”,而是眼前这个狡黠又直率、强悍又脆弱、能把他气得半死又能瞬间抚平他所有躁动的、独一无二的灵魂。无论她披着怎样的皮囊,有着怎样的过往,她都是他的小狐狸,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归途。
许久,他低下头,珍而重之地吻了吻李辛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懂了。是我不对。” 他承认错误向来干脆,尤其是对她。
“这还差不多。” 李辛满意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蹭了蹭他的颈窝,故意调侃,“昨晚某个醋缸发疯,一点不知道节制,喏,牙牙都被磨损不少。”
额……段瑾洛脸又红了……他算明白了。他家这位,就是一妖精,早就修炼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