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枪声响起、李辛尖叫声划破走廊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在段瑾洛和慕琛带人冲过来的刹那,被加速到极致。
段瑾洛是第一个冲到她面前的。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将那个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手里还虚虚握着一把枪、眼神涣散即将昏厥的粉毛身影紧紧搂进怀里。入手是冰冷僵硬的触感,她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像一片狂风暴雨中凋零的落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又被剧烈的恐慌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李辛!李辛!看着我!伤到哪了?啊?说话!” 他声音嘶哑破碎,双手颤抖着在她身上快速而小心地摸索检查,生怕碰到任何伤口。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他几乎发狂,但很快他就发现,那血似乎不是她的。
紧随其后的慕琛,脚步在包厢门口骤然刹住。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着大腿根、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正发出压抑痛苦呻吟的男人。那男人裤腰带解开了一半,露出深色的底裤边缘,脸上因为剧痛而扭曲,帽檐早已掉落,露出一张带着疤痕、此刻因失血和痛苦而狰狞的脸。
而另一边,是段瑾洛怀里那个头发凌乱、脸上泪痕血污(可能是溅到的)混合、美艳中透着极致破碎感的粉毛女人,她手里还握着枪。
这画面……在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眼里,都像极了某种因情变或纠纷引发的、激烈而血腥的冲突现场,甚至带着点香艳又暴力的诡异色彩。
但段瑾洛和慕琛都不是普通人。最初的震惊和本能反应(对李辛的担忧)过去后,两人几乎同时将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地上那个痛苦呻吟的男人脸上。
这张脸……虽然因痛苦而变形,但某些特征,尤其是那道疤痕,还有那种即便重伤也掩不住的、属于亡命徒的阴狠气质……与他们这些天调取监控、多方追查的那个在“云端”车库安装炸弹、行踪诡秘、几次从他们布控中溜走的嫌疑人,高度吻合!
“是他!” 慕琛眼神骤然冰冷,声音里淬着寒冰。他立刻对身后跟进来的、训练有素的保镖挥手:“控制起来!别让他死了!立刻叫我们的人过来处理,送最近的私人医院,严密看守!”
保镖们迅速上前,两人制住还在挣扎的刀疤男,熟练地进行初步止血和束缚,另一人已经拿出电话联系。整个过程快而有序,显然训练有素。
段瑾洛此刻也确认了李辛身上没有明显的枪伤(除了可能的手腕淤青和惊吓过度),但那把枪,那满地的血,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炸弹嫌疑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他后怕到骨髓里的可能性——他的小狐狸,在他眼皮子底下,差点又跟死神擦肩而过!而这次,她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他紧紧抱着怀里意识模糊、身体冰凉的李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体温去温暖她,驱散她所经历的恐惧。愤怒、后怕、心疼、以及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段瑾洛纵横商场,面对过无数明枪暗箭,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因为怀里这个女人一次次将自己置于险境而感到如此恐慌和……挫败。
他家这位太太,到底是个什么体质?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风暴中心?而且这风暴一次比一次凶险!上次是炸弹,这次是持枪匪徒近身搏杀!她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种人的?又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开了枪,还打中了对方?
慕琛处理完地上的刀疤男,目光也复杂地落在了段瑾洛怀里的李辛身上。他自然也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在“云端”暴打他一顿、又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的“粉毛嫂子”。此刻看她这副脆弱惊惶、与之前张牙舞爪判若两人的模样,再结合地上那个他们追查多日未果的嫌疑人,慕琛心里也是波澜起伏。这女人……是真虎啊!胆子大到没边,运气也诡异地时好时坏。上次救他,这次居然又撞上了这个关键人物,还……搞成了这样?
他快步走到一名正在检查刀疤男随身物品的保镖身边,低声询问:“有什么发现?”
保镖递过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短信编辑界面。保镖低声道:“琛少,发现一条未发送的草稿信息。”
慕琛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行字上。只一眼,他瞳孔骤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寒意四溢。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没有收件人、显然是在紧急或特定情况下准备发送的草稿信息:
「今晚会所段瑾洛跟慕琛都在。上面催了。想办法干掉一个,挫挫慕老头子的锐气。」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慕琛的眼眸,也透过他骤然绷紧的侧脸和散发的冷意,传递给了刚刚安抚下李辛、正抬头看来的段瑾洛。
段瑾洛看到慕琛骤变的脸色,心知有异,沉声问:“怎么了?”
慕琛缓缓抬起头,将手机屏幕转向段瑾洛,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哥,你看。”
段瑾洛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当他看清那行字时,搂着李辛的手臂微微收紧,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那风暴深处,是冰冷的杀意和后知后觉的巨大惊悚。
“上面催了”……“干掉一个”……“挫挫慕老头子的锐气”……
这条未发送的信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更庞大阴谋的大门。这不仅仅是一次针对慕琛个人的报复或暗杀,而是一次有预谋的、旨在打击慕氏家族核心力量的政治袭击!目标甚至明确指向了他段瑾洛和慕琛两个人!选择“干掉一个”,是为了制造最大的震动和威慑,打击慕砚山的威信和慕家的团结!
而李辛……她今晚的跟踪,她误打误撞撞破这个杀手,她险死还生的遭遇……竟然是因为她无意中,闯入了这场针对他们两人的、更高层面的刺杀阴谋之中!
如果她今晚没有跟踪他,如果她没有撞见这个杀手,如果她没有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保并开枪……那么,此刻躺在这里鲜血淋漓的,或者遭遇不测的,很可能就是他和慕琛中的一个!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段瑾洛淹没。他低头看向怀里已经昏睡过去、但眉头依旧紧蹙、仿佛还在恐惧中的李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窒。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又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大意,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甚至可能间接害了她!
慕琛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他盯着那条信息,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屏幕,揪出背后那个“上面”和所有参与者的影子。这已经超出了私人恩怨的范畴,这是对慕氏家族的宣战!
“立刻封锁消息!今晚会所所有人员,逐一排查,一个都不能漏!这条信息,还有这个人的所有通讯记录、社会关系,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楚!” 慕琛的声音冷冽如冰,对着手下迅速下令,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杀伐决断。“联系老爷子那边,用最安全的线路,通报情况。”
他吩咐完,又看向段瑾洛,以及他怀里昏迷的李辛,眼神复杂:“哥,先带嫂子去顶楼的套间休息,我叫医生过来。这里我会处理干净。”
段瑾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打横抱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李辛,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大步朝着电梯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沉重而坚定。怀里的女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是今晚这场血腥阴谋中,最意外也最关键的变数。
慕琛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简单包扎、但依旧因失血和疼痛而意识模糊的刀疤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看来,南边那些人,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既然把手伸得这么长,还想一次剁掉慕家两只“爪子”……
那就别怪他,把他们的爪子,连同伸过来的胳膊,一起剁了!
夜色更深,会所外依旧霓虹闪烁,纸醉金迷。但在这栋建筑的顶层和地下,一场更隐秘、更凶险的风暴,已经因一条未发的短信和一个女人的枪声,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昏睡中的李辛,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本能地在熟悉的怀抱里,寻找着那一点微弱的安全感,眉头微微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