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红星闹出的那场相亲乌龙,成了桐花巷乃至机械厂家属院好些日子里的笑谈。田红旗气得几天没搭理这个妹妹,心里也对那桩原本看好的亲事蒙上了一层阴影——小唐护士经过那场闹剧,对古家的观感如何,还真不好说。田红星自己更是臊得有好几天没敢出“尤其好”的门,尤长贵和尤亮也自觉脸上无光,家里气氛压抑得很。
尤甜甜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妈,我就说了吧,大姨有好资源肯定先紧着爱东哥。”结果被田红星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吃你的饭!大人事小孩少插嘴!”但心里也知道,女儿说得没错,只是这脸丢得实在太大了。
这股尴尬的气氛直到尤亮的姑姑,也就是尤长贵的妹妹尤长娟从邻县来看望他们,才稍稍缓和了些。尤长娟是个爽利人,听了这事(当然是田红星删减美化后的版本),也是哭笑不得,劝了嫂子几句,又私下塞给尤亮几块钱,让他买点好吃的,别老闷着。
风波渐渐平息,生活的重心重新回到了柴米油盐和各自的轨道上。
刘大强和齐小芳的进展,成了桐花巷近期最正面的话题。两人又见了几面,大多是齐小芳主动来桐花巷找刘大强——有时是下班顺路过来,送点厂里发的劳保手套;有时是周末休息,过来帮刘大强收拾收拾他那乱糟糟的小屋,顺便看看张寡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刘大强依旧是那副闷葫芦样子,但行动上却实在。齐小芳母亲有关节炎,阴雨天就疼,刘大强记在心里,托人从乡下找了副据说效果很好的狗皮膏药送过去;齐家屋顶漏雨,他也是二话不说,周末就带着工具爬上去给修好了,弄得一身灰一身泥也毫不在意。
齐小芳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觉得这男人可靠。她性子直,有一次就直接对张寡妇说:“张大妈,大强这人吧,话是少了点,但心眼实,肯干活,知道疼人。我觉得挺好。”
这话传到张寡妇耳朵里,简直比喝了蜜还甜!她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开始更加热络地准备起来,甚至偷偷翻出了压箱底的一点积蓄,琢磨着给未来儿媳妇打个金戒指。
相比之下,王美的心情依旧在缓慢恢复中。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范建国的场合,下班就回家,帮家里料理面馆的生意。她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但也似乎一下子成熟了。钱来娣和王兴看着心疼,却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蔡金妮几乎天天来找她,拉她说话,分享厂里的趣事,试图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虽然伤痕仍在,但王美至少不再整日以泪洗面,只是那份对感情的信任,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重建。
李家的日子则平稳向前。李柄荣的小修理摊口碑越来越好,甚至偶尔还有隔壁街道的人慕名找来。钟金兰开拓的豆腐销路稳定,家里收入增加,说话做事都更有底气了。李开基和胡秀英看着儿孙绕膝,家业兴旺,整日里笑呵呵的。一岁多的李春仙越发可爱,成了全家的开心果。
陈家的那个不能见光的孩子,在邻居们心照不宣的帮衬和小心翼翼的隐瞒下,竟然也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长得瘦小,但哭声渐渐有了力气。吴钢铁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层散不去的忧郁和惊惧。陈文华更加努力工作,仿佛想用忙碌填补内心的焦虑和对家庭的愧疚。那份沉重的秘密,依然是悬在陈家乃至整个桐花巷知情者心头的一块巨石。
四月将尽,春夏之交,阳光愈发和暖。桐花巷口的老树新叶渐茂,绿意盎然。巷子里,炊烟依旧,叫卖声依旧,孩子们嬉闹声依旧。日子就像小清河的水,表面平静地流淌着,底下却藏着各家各户的悲欢喜乐、希望与挣扎。
家常里短,琐碎平凡,却又真实有力地构成了这条老巷最鲜活的生命力。即将到来的夏天,似乎预示着更多的故事将要在这片烟火气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