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大门被暴力破开的巨响,如同死神的宣告,震得赖天赐和刘家兄弟魂飞魄散。无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瞬间刺破仓库内污浊的黑暗,将他们的惊慌、狰狞与绝望照得无所遁形。
“不许动!”
“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蹲下!”
雷霆般的呵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训练有素的民警和武警战士如同神兵天降,从大门、从破窗迅速突入,战术队形展开,瞬间形成了绝对的压制。
刘大柱和刘二柱这两个平日里只敢在赌场和小巷里逞凶的混混,哪见过这等阵仗?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山呼海啸般的威慑,他们腿一软,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抱头,瘫跪在地,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求饶声。
唯有赖天赐,被仇恨和绝望彻底吞噬的他,在强光刺激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非但没有放下刀,反而红着眼睛,挥舞着它,试图冲向最近的一个警察,做困兽之斗!
“天赐!别……”刘大柱惊恐地喊道,但已经晚了。
就在赖天赐身形刚动的瞬间,“砰!”一声清脆却不算响亮的枪声响起——是麻醉枪!一枚麻醉针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大腿。赖天赐前冲的势头一滞,脸上疯狂的表情凝固,眼神迅速涣散,手中的刀子脱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抓捕过程,干净利落,从破门到控制全部三名嫌疑人,不过短短几十秒。
“控制!”
“安全!”
“发现人质!”
焦急搜寻的安邦第一个冲向尤甜甜最后躲藏的那堆废弃机器后面。手电光下,只见尤甜甜蜷缩在布满油污的角落,双手依旧被部分绳索缠绕着,衣衫凌乱,半边脸颊红肿,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茫然。
“甜甜!甜甜!没事了!安全了!我是安邦叔叔!”安邦立刻收起枪,放缓了声音,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生怕再刺激到她。
尤甜甜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安邦熟悉的脸庞和那身代表着安全的警服,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剧烈抽噎着。
安邦心中一痛,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断她手上剩余的绳索,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好了,好了,不怕了,坏人都抓住了。哥哥就在外面,我们带你回家。”他示意跟上来的女警过来照顾她,自己则退开一步,留下安抚的空间。
仓库外,被警戒线阻隔的尤亮,听到里面传来的呵斥声、短暂的骚动以及那声枪响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疯了一般想往里冲,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死死拦住。
“让我进去!那是我妹妹!让我进去!”他嘶吼着,目眦欲裂。
直到看见安邦和一名女警搀扶着裹着警用外套、脸色苍白如纸但明显还活着的尤甜甜走出来时,尤亮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踉跄着扑过去,一把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甜甜……甜甜……哥来了……哥来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一向沉默坚毅的青年,此刻哭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只有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在妹妹的头发上。
尤甜甜感受到哥哥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彻底瓦解,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回抱住哥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现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悄悄抹了抹眼角。高大民、朱大顺等街坊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红了眼眶,既为甜甜获救感到庆幸,也为这对命运多舛的兄妹感到心酸。
随行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对尤甜甜进行了初步检查和简单的伤口处理,确认她主要是皮外伤和受到严重惊吓,需要静养和心理疏导。尤亮寸步不离地守着妹妹,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
赖天赐、刘大柱、刘二柱三人被戴上手铐,如同死狗般被押上警车。清水巷灭门惨案连同这起绑架案,证据确凿,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这一夜,花城县注定无眠。但笼罩在县城上空那层带着血腥味的恐慌阴云,随着绑匪的落网和尤甜甜的成功获救,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接下来的几天,桐花巷仿佛被一场疾风骤雨洗礼过。尤家糕点店没有开门,尤亮全心全意在家照顾受到巨大创伤的妹妹。高慧、朱瑞、王勇等小伙伴,在家人的陪伴下,提着水果和零食去看望尤甜甜,虽然她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但熟悉的伙伴气息,显然对她是一种慰藉。孟婆婆煮了安神的汤水让孟行舟送过去;钱来娣默默让王勇端去了精心炖煮的、软烂的肉粥;连王兴,也偷偷塞给尤亮一小包他不知从哪弄来的、据说能压惊的土药材……
街坊邻里的温情,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抚慰着尤家兄妹受伤的心灵。
而另一件牵动人心的事情,也再次被提上日程。
周安和周静再次来到了桐花巷。这一次,他们的姿态放得更低,语气也更加恳切。周如海在见过孟行舟后,病情竟然奇迹般地暂时稳定了一些,但医生明确表示,这只是暂时的,老人的时间依旧不多了。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有这个酷似爱女的外孙陪伴。
他们这次没有直接找孟行舟,而是先找到了魏伟和孟婆婆,郑重地表明了态度。
“大娘,魏同志,我们知道之前的提议有些突然。但我们绝对没有要强行带走行舟的意思。”周安语气诚恳,“父亲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多久了。他只是想在最后这段路,有行舟陪着。省城的医疗和教育条件毕竟更好,对行舟的未来也更有利。我们保证,绝不会阻拦行舟和您的来往,寒暑假,或者任何时候他想回来,我们都支持。等他外公……之后,行舟的去留,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魏伟抽着烟,沉默地听着。孟婆婆则老泪纵横,她摸着孙子的头,喃喃道:“行舟啊……你外公……也是个可怜人……你妈要是还在……肯定也希望你们祖孙相认……”
孟行舟看着奶奶浑浊的泪水,又想起病房里外公那悔恨而期盼的眼神,想起母亲那张青春洋溢的照片,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养育之恩和熟悉的乡土,一边是血脉的呼唤和一个看似更广阔的平台。
他抬起头,看向魏伟。魏伟掐灭了烟,沉声道:“行舟,你长大了。有些路,得你自己选。记住,不管你走到哪里,桐花巷永远是你的家,你奶奶,还有我,永远在这儿。”
孟行舟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握住奶奶粗糙的手,又看向周安和周静,终于做出了决定:
“舅舅,大姨,我可以跟你们去省城,陪外公走完最后一段路。”他顿了顿,语气清晰而有力,“但是,我要带着奶奶一起去。而且,等外公……之后,我会回来。我的根在这里。”
这个决定,出乎周安和周静的意料,但看着少年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孟婆婆那瞬间亮起又带着忐忑的眼神,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最终,周安点了点头:
“好!我们答应你!接奶奶一起去!”
尘埃,似乎暂时落定。尤家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孟家即将开启一段新的、短暂的旅程。桐花巷在经历了接连的风波后,终于迎来了一段喘息的时间。秋日的阳光穿透云层,暖暖地照在青石板上,驱散着连日的阴冷,也仿佛在温柔地抚平这片土地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生活,带着它的伤痛与温情,继续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