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高浓度酒精接触到血肉模糊的创口，发出像是生肉被丢上滚烫铁板的声音。
林默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猛地绷成了一张弓，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抠住身下的混凝土柱，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崩裂，渗出血丝，他却毫无察觉。
无法形容的剧痛，像一场海啸，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神经。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炫目的白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就要在这次冲击下彻底宕机。
他猛地将头撞向身后的柱子，用另一重剧痛来对抗这股足以让意志崩溃的灼烧感。
“嗬……嗬……”
林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肺部像个破旧的风箱。冷汗从他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瞬间浸透了衣衫，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消毒，是自救流程里最轻松的一步。
等到第一波痛楚的浪潮稍微退去，林默颤抖着，强迫自己低下头，审视那只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左手。
在酒精的冲刷下，伤口狰狞的全貌彻底暴露出来。皮肉翻卷，几根断裂的指骨和掌骨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刺出皮肤，上面还沾染着逃跑时蹭到的泥沙和铁锈。更糟糕的是，整个手掌已经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
如果不把错位的骨骼复位，就算伤口愈合，这只手也彻底废了。
林默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根被丢弃在角落，大约半米长的钢筋上。
他挪过去，用右手捡起那根冰冷沉重的钢筋。
他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
林默将左手手腕死死抵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固定住手臂。然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根钢筋狠狠地砸向自己扭曲变形的掌骨！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清晰可闻。
“呃啊啊啊——！”
这一次，林默再也无法压抑，凄厉的惨叫冲口而出。他整个人痉挛着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踩断了脊梁的虾米。
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声。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这一击砸出了体外，飘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地上那个因剧痛而抽搐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林默的意识才从那片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
他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原来在刚才的剧痛中，他已经咬碎了自己的嘴唇。
但他成功了。
那根最碍事的，刺出皮肉的断骨，被他硬生生砸回了原位。
他像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挺尸了许久，才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他坐起身，没有片刻迟疑，用碘伏再次为伤口消毒，然后开始用纱布，一圈一圈，将那只烂肉般的手掌紧紧包裹起来。
他处理得非常用力，仿佛不是在包扎，而是在用纱布将那些碎裂的骨头强行挤压、固定在一起。
最后，他从工地上找来两块还算干净的木板，用撕成布条的衣物充当绷带，将整个左手前臂牢牢地捆绑起来，做成了一个极其粗糙，但坚固有效的夹板。
做完这一切，林默彻底虚脱了。
他靠在承重柱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他摸索着打开止痛药的瓶子，也顾不上看剂量，倒出四五片就着满口的血水和口水硬生生吞了下去。他又拧开抗生素的瓶盖，重复了同样的操作。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了。
身体的警报暂时解除，但精神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药效还没那么快上来，左手的剧痛依旧顽固地提醒着他，自己刚刚经历了何等残酷的“手术”。但相比于肉体的痛苦，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开始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深渊蠕虫……”
林默低声念出这个在药店里听到的名字。
巧合？他从来不信巧合。
当一个你在“游戏”里刚刚得知的关键词，转头就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新闻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所谓的现实，早就被渗透得千疮百孔了。
那个小丑，那个所谓的“候场大厅”，还有这个名为“数据深渊”的鬼地方，它们和“世界树”组织，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联？
一个个谜团，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林默挣扎着拿出手机。
屏幕上，那个由无数代码纠缠成的【密钥】图标，正在以一种极低的频率，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
他再一次尝试点击，结果依然是毫无反应。
这玩意儿，就像个U盘，而他现在连电脑都没有，更别提找到匹配的USb接口了。
林默不甘心地在手机上划拉着，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忽然，他的手指顿住了。
在手机的wi-Fi设置界面，信号列表里出现了一些极其诡异的东西。
除了几个附近居民楼的正常wi-Fi信号外，赫然多出了一长串由乱码和特定字符组成的加密网络。
[Abyss_Node_7b4c]
[worm_Echo_Signal_#F09]
[Sub_Net_Link_0x3E8]
……
这些信号的强度有高有低，而且名称在不断地闪烁、变化，仿佛是活物。它们不是常规的无线网络，更像是一种……一种在城市上空弥漫的，看不见的数字菌群。
“深渊蠕虫”……它不仅仅是破坏企业数据库那么简单。
它正在利用城市里无处不在的无线信号，构建属于它自己的，独立于互联网之外的“深渊网络”！
林默瞬间明白了。
想要激活【密钥】，修复自己的手，就必须进入“数据深渊”。而进入“数据深渊”的入口，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些诡异的信号之中。
他需要一台电脑。
不，是一台性能足够强大，并且能够让他匿名操作的电脑。他需要像个真正的黑客一样，去捕获、分析这些信号，找到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可他现在身无分文，还顶着一张可能被“世界树”通缉的脸。去网吧？那是自投罗网。
正当林默一筹莫展之际，一阵轻微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嗡……嗡嗡……
不是手机的震动。
声音来自他上衣的内侧口袋。
林默心中一动，右手费力地伸进，从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冰冷的，刻着繁复纹路的金属牌。
是他在“午夜公寓”副本里，从那个死去的管理员身上得到的【管理员铁牌】。自从得到它之后，这东西就一直毫无动静，像个普通的纪念品，以至于林默都快将它遗忘。
但此刻，这块铁牌却在他的掌心微微发热，并且有规律地震动着。
在铁牌的正中央，那个原本黯淡无光的独眼标志，竟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
红光闪烁的频率，和手机上某个“Abyss_Node”信号的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这块来自另一个副本的遗物，竟然对“数据深渊”的网络产生了反应？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这块铁牌，或许是他眼下破局的唯一机会！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将铁牌举到眼前，试图看清它的变化。就在他的目光与那点红光接触的刹那，他感到大脑一阵刺痛。
一行虚幻的，仿佛直接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信息，突兀地浮现出来。
【检测到同源信标……正在建立临时连接……】
【权限认证：低阶管理员】
【为您筛选出安全接入点（物理）：1……2……3……】
【筛选完毕。】
【导航已开启。】
下一秒，林默手中的铁牌红光大盛，一道淡红色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箭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指向了烂尾楼的某个出口。
箭头下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距离标识。
【783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