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行字,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刺入三名刑警的眼球。
时间。
地点。
方式。
结果。
一应俱全。
这哪里是什么预言。
这分明是一份提前泄露的,来自死神的“行刑通知书”!
“不能再等了。”
耿义当机立断,“出发,立刻去找刘芳夫妇!”
半小时后,城北,书香苑。
池清澜站在楼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以“死亡信使”的身份,去面对一个即将被“宣判死刑”的同事。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正是刘芳的丈夫,孙博文。
“清澜姐?你怎么来了?”正在客厅敷面膜的刘芳看到池清澜,惊喜地站了起来。
作为关系不错的同事兼前辈,池清澜的突然到访让她有些惊讶与喜悦。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池清澜,触及到她身后那两位神情肃杀、气场如同出鞘利刃的男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刘芳,孙老师,很冒昧打扰。”
池清澜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
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将Gb180航班幸存者接连“意外”死亡的真相,以及张陵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预言”,和盘托出。
客厅里的空气,随着池清澜的讲述,一点点变得凝重。
刘芳脸上的面膜纸因为肌肉的僵硬而起了褶皱,眼神里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而她的丈夫孙博文,脸上的表情则经历了一场精彩的剧变。
从礼貌,到困惑,再到荒谬,最后,化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哭笑不得。
“等一下,清澜姐。”
孙博文推了推眼镜,打断了她,“你的意思是,有一个类似‘死神’的东西,在按照乘客名单,用制造意外的方式,挨个杀死我们这些幸存者?”
“是的。”池清澜郑重点头。
“然后,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能通过做梦,预知到这些‘意外’?”
“是的。”
孙博文扶了扶眼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听一个三岁小孩讲述奥特曼大战怪兽的故事。
他看向池清澜,语气无奈却带着一丝优越感。
“清澜姐,我是个物理老师。”
“我信奉的是牛顿,是爱因斯坦,是宇宙四大基本力。”
“你说的这些……太……太封建迷信了。”
“我老婆能活下来,是因为机组人员操作得当,是因为现代航空工业的奇迹,不是什么神仙保佑!”
他越说越激动,“你们现在跑过来,跟我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甚至还‘预言’我老婆后天要被轮胎砸死?”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是现代版的‘跳大神’!”
眼看局面陷入僵局,耿义上前一步,从怀里直接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啪”的一声,摊在茶几上。
“孙老师,我们没有在开玩笑。”
耿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姑苏市刑侦支队,重案组,耿义。”
李光伟也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机长王为富,自杀,死于医院。副驾驶李振,火灾,死于酒店。空乘周雯、姚雅,溺水,死于水上乐园。”
耿义面无表情地报出一个个名字,“这些,都是过去一周内,我们警方记录在案的死亡报告。”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Gb180航班的幸存者。”
“我不管你信什么,孙老师。”
“我只知道,从刑侦角度看,这些堪称完美的‘意外’,在那个大学生的‘预言’下,都成了现实!”
警察的身份,加上一连串血淋淋的事实,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博文用科学理论构筑的坚固世界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着,试图反驳:“巧合……这些都只是……巧合……”
“是吗?”
耿义逼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一个巧合是偶然,两个是罕见,三个呢?四个呢?”
“孙老师,你教物理,你告诉我,一连串小概率事件精准地在特定人群中连续发生的概率,是多少?”
“这个概率,本身是不是就是最大的不科学?!”
孙博文双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芳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丈夫的手,哭了出来。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立刻收拾你们最重要的东西。”
耿义下达了指令,“跟我们走。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临时庇护所。”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刘芳夫妇再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答应全力配合“鸦群”的行动。
就在刘芳夫妇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时,池清澜的手机响了,是张陵。
“清澜姐,有个事,我必须提醒你。”
张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祂’的计划是线性的,但不是死板的。”
“如果刘芳这个目标因为我们的干预,暂时无法被清除,‘祂’很有可能会跳过她,直接对名单上的下一个人动手。”
“还有一点,是我的猜测,如果刘芳遇到危险,你尽量不要靠近,因为祂可能会连你一起干掉,就像杀死周雯和姚雅那般。”
池清澜的心,咯噔一下。
“别忘了,名单上,排在刘芳后面的……”
“是你。”
张陵最后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直插她的心脏
“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能近距离观察‘祂’的手段,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和刘芳待在一起,但不要过近,受大家保护。”
“我……明白了。”
池清澜挂掉电话,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走到阳台,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思思,妈妈接下来几天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可能回不去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你收拾一下东西,去姥姥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妈妈一忙完,就去接你。”
电话那头的池思思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异常乖巧的语气回答:
“好的,妈妈,你安心工作,注意安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挂断电话,池清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和担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电话另一头,池思思放下手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决绝。
她迅速给班主任发了一条请假短信,理由是:
家里有急事,需请假数日。
妈妈,你说我不能去冒险。
但是,如果你有危险,我怎么可能安心地,躲在你的身后?
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
半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耿义坐在副驾,池清澜、刘芳和她丈夫孙博文挤在后排。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点,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固空气。
“我们去哪?”
孙博文紧张地问,他现在看窗外的每一辆车,都觉得像是死神派来的杀手。
“城郊的一处小院。”耿义言简意赅,“王占军已经勘察过了,那里四周空旷,百米之内没有任何高楼、电线杆和大型广告牌,能最大程度杜绝‘意外’的发生。”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市区道路上。
出奇的顺利。
一路绿灯。
李光伟紧紧盯着后视镜,手心全是冷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押送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在雷区里缓慢穿行。
精神高度紧绷的他,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驶过的每一个路口,每一个街角,原本在啄食、嬉戏的鸽子,都停下了动作。
一只,两只,成百上千只。
它们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玻璃珠般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们这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