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陵和林雅雅去办理了基地的身份凭证。
那是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卡片,上面只有一行编号和他们的名字。
但当工作人员将卡片递给他们时,张陵注意到,对方的指尖在卡片背面的某个区域轻轻一划,卡片上便瞬间浮现出他们的三维头像和权限等级。
“特聘顾问”。
“庇护人员”。
高科技,又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冰冷。
这就是“深井”给他的第一印象。
拿到卡片后,两人便径直前往医疗区。
“深井”的医疗区更像是一个未来科技的展览馆。
悬浮在半空中的手术台,自动进行诊断和治疗的机械臂,以及一个个充满了淡蓝色营养液的医疗舱,无一不彰显着国家在生物科技领域的恐怖实力。
在其中一个医疗舱内,他们见到了王占军。
曾经那个如铁塔般坚毅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标本,静静地躺在营养液中。
他的右臂齐肩而断,切口平滑,已经被再生皮肤覆盖。
但那空荡荡的袖管,依旧触目惊心。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向他们介绍情况:
“命是保住了,爆炸冲击造成的内脏损伤也基本修复完毕。但断臂……以我们现有的技术,还无法做到肢体再生。”
这冰冷的现实,将昨夜的温存与旖旎冲淡了不少。
在张陵的要求下,研究员暂时唤醒了王占军。
医疗舱的舱门无声滑开,营养液缓缓褪去。
王占军睁开眼,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聚焦在了张陵的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嗓音干涩,字句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那东西……那头畜生……”
他一把抓住张陵的手,枯瘦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你看到了吗?它就在这里!”
“我看到了。”
张陵点了点头,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交给我。”
王占军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又看了一眼张陵身边的林雅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同学,你……没事就好。”
简单的问候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别墅幸存者的事,气氛变得格外沉重。
每一个逝去的名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这些幸存者的心头。
王占军的精力不济,很快便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
离开医疗区,张陵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压抑。
回到房间,林雅雅过度疲劳,已然入睡。
张陵轻手轻脚地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却毫无睡意。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拿出了基地基础常识手册。
……
第二天,当他们被梁助理带到一处“幸存者专属生活区”时,张陵才真正理解了那本手册的含义。
这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栋精致的独栋木屋组成的度假村。
每一位幸存者,都分到了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张陵打量着分配给自己的那栋木屋。
从外面看,它和普通的乡村别墅没什么两样,温馨而舒适。
但当他走进去,以他那两辈子积累下来的生存主义者的挑剔眼光去审视时,后背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栋房子,简直就是一个被武装到了牙齿的“绝对安全堡垒”。
墙壁是木质的,但张陵用力敲了敲,声音沉闷。
他用指甲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尽全力一拳打在墙上。
“咔嚓”一声,木墙应声而碎。
然而,碎裂的木板并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四散飞溅。
所有的断口,都呈现出圆润的钝角,仿佛是被精密计算过一般,根本无法伤人。
他低头看向地面,地板与墙壁的连接处,没有一丝缝隙,浑然一体。
天花板上,没有吊灯,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墙壁内嵌的柔光灯带。
房间里,没有任何尖锐的边角。
桌子、椅子、床头柜,所有家具的边角全都被打磨成了圆弧状。
他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了一把菜刀。
刀身很厚,刀刃却是圆的。
张陵觉得,想用这玩意儿自杀,都得担心把自己活活累死。
再看卫生间,地面和墙壁是一种防滑且有弹性的高分子材料,没有一块瓷砖。
水龙头是感应式的,出水温度被恒定在了40摄氏度,绝无烫伤可能。
连马桶都经过了特殊设计,冲水力度恰到好处,既能保证干净,又绝不会溅起一滴水花。
窗户用的是军用级的防弹玻璃,别说轮胎,就算用火箭筒来一发,估计也只能在上面留个白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安全屋了。
这是一个从根源上,试图彻底杜绝“意外”发生的“绝对物理隔绝空间”。
张陵想起了自己耗费巨资打造的那个“末日堡垒”,又是钢板又是地堡,自以为固若金汤。
可跟眼前这栋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木屋一比,简直就像是原始人用石头和木棍搭的窝棚。
“祂”不是喜欢玩连锁反应,搞意外杀人吗?
行,那我就把所有可能产生“意外”的源头,全部给你掐死在摇篮里。
没有尖角,你就没法磕死。
没有高温,你就没法烫死。
没有利器,你就没法捅死。
这是用极致的“唯物主义”来对抗“唯心主义”。
林雅雅跟在张陵身后,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和安心。
对她而言,这里就像童话里的安全城堡,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感到被保护的温暖。
可张陵,却不这么认为。
虽然很安全,但安全是在限度之内的。
他察觉到,在墙壁里,在天花板上,在某些看似无害的家具背后……
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