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呼啸而过。
肖冰驾驶的警车还没靠近医院,远远地,就看到住院部大楼顶端正冒着滚滚浓烟。
数辆消防车已经停在楼下,拉起长长的警戒线。
“哧——”
她一个急刹,推开车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剧震。
住院部大楼的顶层,赫然破开一个狰狞的巨洞,被硬生生凿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和烧焦的气味,满地都是碎石和玻璃碴。
“肖队!”
一名负责现场的同事跑了过来,脸上还沾着灰,“你可算来了!邪门了,真是邪门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肖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奇迹!简直是奇迹!”同事语无伦次地比划着,“王为富和看护他的小周,都还活着!”
“小周在钢材砸下来前一秒把王为富的病床推开了!他自己被气浪震晕,王为富就受了点惊吓!”
同事喘了口粗气,指向旁边工地那高耸的塔吊。
“初步勘察,是旁边工地的塔吊发生故障,导致建材脱落造成的。”
“典型的施工安全事故,但……这也太倒霉了!就跟算好了一样,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王为富的病房!”
施工事故?
倒霉?
肖冰看着屋顶那个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般的巨洞,听着同事的汇报,直觉疯狂地猛攻太阳穴。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一切,都精准地应验了那个少年的预言!
“无关人员请退后!这里危险!”
一名消防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肖冰心烦意乱地退到警戒线外,目光下意识地在围观人群中扫过。
然后。
她的视线定格了。
人群的一角,那个身影,让她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张陵。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简单的t恤,牛仔裤,双手插兜,一顶鸭舌帽压得很低。
周围人脸上是惊愕、是好奇、是恐惧。
而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歪头,像是在鉴赏一件构造精密的艺术品,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与……赞叹。
甚至还“啧”了一声,像是在点评一件艺术品。
这家伙……
他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张陵转头恰好迎上肖冰的眼睛。
可……
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你在冲我点什么啊喂!!
那个笑容,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肖冰。
肖冰再也忍不住,她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张陵面前。
“张陵。”
“我想和你谈谈。”
张陵看着眼前这位英气逼人、眼神却写满风暴的女警,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
他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
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冷气开得很足。
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与窗外那片废墟和喧嚣,形成强烈的反差。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肖冰打破了沉默。
“别跟我嬉皮笑脸了!”肖冰猛地一拍桌子,咖啡都溅了出来,“王为富差点死了!那个救他的警察也差点死了!”
“这不是你笔下的小说人物,这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看到肖冰真的动了怒,张陵脸上的散漫终于敛去。
他捧着咖啡杯,身体微躬,一双眼睛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直视肖冰。
“我如果直说,你们不会信。”
“我阻止不了‘意外’,你们更阻止不了……”
“所以,我只能尝试去化被动为主动,为你们拉开‘剧本’的序幕。”
他拿起糖勺,慢条斯理地往咖啡里加了三勺糖,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我给了王为富活下去的希望,又用一种你们看来神神叨叨的方式提醒你们加强戒备。”
“那个叫小周的警察,他的英勇,是人性在最危急时刻绽放出的闪光点。我很欣慰。”
“但,‘祂’还是如期出场了。”
“‘祂’?”肖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祂’是谁?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知道内幕,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把所有证据交出来?”
“证据?”
张陵忽然笑了,“肖警官,我曾经信牛顿,也信法律。”
“但‘祂’,既不讲物理,也不讲法理。”
“报警?然后呢?”
“被当成臆想症患者关进精神病院,眼睁睁地看着名单上的下一个人,在你们警方的严密保护下,被一根掉落的电线、一辆失控的汽车、甚至是一块被风吹落的广告牌,离奇又‘合理’地带走生命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是个好警察,你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一切罪恶都有迹可循。但你抓的,是人。”
“而我要面对的,不是。”
张陵的目光愈发凝重,声音凛冽:“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当我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忘了今天我们所有的对话,继续用你的‘巧合论’和‘事故报告’去给这起事件定性,然后等待下一场‘意外’的降临。”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给了她巨大的压迫感。
“第二。”
“试着去相信一个疯子。因为我向你保证,下一个,很快就来。”
这番话,没有一个威胁的字眼,却让肖冰如坠冰窟。
她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名相信证据和逻辑的刑警。
可眼前这个少年,用她无法反驳的事实,将她的整个世界观,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口。
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
但直觉,和那件离奇到极点的“事故”,却在疯狂地诉说:
他说的是真的!
咖啡馆里,音乐依旧。
窗外,夕阳将废墟的影子拉得很长。
肖冰看着张陵那张年轻朝气的脸,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迷茫无力。
这个案子,她到底该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