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蜷缩在单人床上。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茧,身体仍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听那个梁队长说,只要待一晚,等他们的飞机派来,他们明天就可以到前往真正安全的地方。
一切,就会没事了……
她的丈夫坐在床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盯着那扇厚重的合金门。
房间的角落里,一名707的队员笔直地站着,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锐利,以固定的频率寸寸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丝光影和声音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监控。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到极限,充满窒息感。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滋滋”声响起。
声音源自墙角的饮水机。
站岗的707队员和孙博文同时警觉地看了过去。
只见饮水机的电源指示灯,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闪烁,像是接触不良。
“怎么回事?”孙博文紧张地站了起来。
707队员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上前。
他没有直接触碰机器,而是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一个绝缘探测笔,对准插座。
红灯爆闪。
“梁队,临时安全屋饮水机出现瞬时强电压波动,初步判定为外部电网异常。已切断外联电源,启动内部独立供电系统。”
队员的汇报冷静而专业,他拔掉电源,动作行云流水。
对讲机里传来梁轩沉稳的声音:“收到。维修组已在途中,对整栋大楼的线路进行排查。保持最高警惕。”
一场虚惊。
孙博文松了口气,坐回床边。
可刘芳却被吓得不轻,她从被子里探出头,她探出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孙……我渴……”她的声音嘶哑。
“好好,我给你倒水。”孙博文连忙起身,接了一杯温水。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递到刘芳嘴边。
就在刘芳的嘴唇即将碰到水杯边缘的那一刻。
“砰!”
一声巨响,房间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击了一下,整个房间都为之震颤。
孙博文手一抖,满满一杯水,全都洒在了刘芳的睡衣和床单上。
“啊!”刘芳尖叫一声。
“什么情况?!”707队员瞬间拔枪,肌肉虬结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口死死对准门口,厉声喝问。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和维修人员的道歉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备用发电机车,转弯的时候没控制好油门,不小心撞到门了!门没事吧?”
又是一场“意外”。
707队员通过猫眼确认门外没有威胁后,才松了口气,对讲机里再次传来梁轩的命令:
“所有人提高警惕!”
房间内,孙博文看着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的妻子,心疼不已。
“老婆,快把湿衣服换下来,会感冒的。”
他说着,便从旁边的小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备用睡衣。
刘芳此刻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她胆小,还有轻微的洁癖,冰冷的水浸透衣物的黏腻感让她难以忍受。
她哆嗦着接过衣服,踉跄地走向房间自带的那个狭小卫生间。
“我陪你去。”孙博文不放心。
“不用,我就在里面换。”刘芳摇了摇头,她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可在关门的时候,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用牙膏卡住了门缝。
孙博文和707队员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卫生间同样是全封闭结构,固若金汤。
卫生间里,刘芳脱下湿透的睡衣,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倒霉的人总是我?
她拿起睡衣,准备换上,却发现这套睡衣的领口,有一根脱落的线头。
对于有轻微强迫症的她来说,这根线头让她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想找一把剪刀。
可这个安全屋里怎么会有剪刀?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墙上那个用来挂毛巾的金属挂钩上。
挂钩的边缘,似乎有一点点锋利。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可以利用那个挂钩的边缘,把线头磨断。
她踮起脚,伸长了手,将睡衣的领口凑到那个金属挂钩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摩擦。
与此同时,安全屋的正上方,也就是市局地下一层的档案室里。
一名档案管理员,正推着一辆装满了陈年卷宗的铁皮推车,缓慢地移动着。
推车的一个轮子,有些不灵活,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管理员有些不耐烦,他后退两步,猛地发力一推。
结果——
失控了。
沉重的推车,撞上了旁边一个巨大的,几乎顶到天花板的铁皮档案柜。
档案柜发出一声呻吟,开始缓缓倾斜,撞向了旁边的第二个档案柜。
第二个,撞向第三个……
一排十几个巨大的档案柜,如同被推倒的巨人,一个接一个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倒塌!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仿佛地震来临。
而它们倒塌的最终落点,正是刘芳所在的那间安全屋的正上方!
“危险,快把刘芳人带出来!”
梁轩通过监控第一时间发现了档案室的异状,他的吼声在所有人的对讲机里炸响。
但,一切都太迟了。
数吨重的档案柜和卷宗,携带着恐怖的冲击力,狠狠地砸在了下层安全屋的天花板上。
一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天花板,竟裂开了。
蛛网般的裂缝,瞬间布满整个穹顶。
安全屋里,孙博文和707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目瞪口呆。
“刘芳!快出来!”
孙博文反应过来,凄厉地大吼,冲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刘芳也被吓傻了,她刚磨断那根线头,正准备穿上衣服。
脚下一滑。
因为刚才洒在地上的水渍,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
她抓住了那个她刚刚还在利用的,金属挂钩。
然而,那个挂钩的螺丝,在长年累月的潮湿环境中,渐已锈蚀。
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咔嚓!”
挂钩,连带着一小块墙皮,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刘芳向后倒去。
而她的身后,是抽水马桶那坚硬的陶瓷水箱。
她的后脑勺,精准无比地磕在了水箱最凸出的那个边角上。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
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鲜血从她的后脑缓缓渗出,染红了冰冷的地砖。
她手中的那件睡衣,领口平整,却没有了那根碍眼的线头。
就像是被刚才的挂钩同时扯断了。
当孙博文天花板掉落的风险,不顾一切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他的妻子,刘芳,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睁。
她死了。
可天花板,却并未塌下来。
“啊——!老婆!!”
孙博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跪倒在地。
角落里,707队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眼神里,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