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在姑苏城郊的道路上疾驰。
开车的,是张陵。
陈景明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从废弃园林出来,张陵不知从哪里,像变魔术一样弄来了这辆车。
一路上,他选择的路线全是些偏僻的小路和正在施工的路段,完美避开所有探头。
这个年轻人的心智、布局能力、以及对环境的利用,实在有些骇人。
车子在汽修厂门口停下。
厂房大门紧闭,四周只有虫鸣声。
“到了。”张陵熄火。
两人下车,张陵在铁门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三下。
片刻后,大门从内侧被拉开一道缝。
王占军的目光在陈景明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看向张陵,点了点头。
陈景明跟着张陵走进厂房。
一股机油、铁锈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厂房中央,吊着七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壮汉,如同待宰的牲畜。
他们嘴里塞着布,一个个鼻青脸肿,显然已经“老实”了很久。
饶是陈景明一生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幅景象惊得心头一跳。
他看到了那七个人身上的战术背心和军靴,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狰狞的纹身。
这些人,绝非善类。
这就是张陵口中的“雇佣兵”?
陈景明对张陵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哪个?”
陈景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有些发干。
张陵的目光,落在了最左侧那个男人身上。
王占军走了过去,用一桶冷水将他泼醒。
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
张陵没有回答,而是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沾满油污的扳手,递到陈景明面前。
“陈教授,该您了。”
陈景明看着冰冷的扳手,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理性告诉他,这是唯一的路。
为了活下去,为了弥补过错,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必须这么做。
眼前这个人,是敌人,是想杀死张陵的凶手,死有余辜。
但他人性中,作为知识分子的良知,却在疯狂地尖叫,抗拒。
握着扳手的手,青筋毕露。
那个被吊着的雇佣兵,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陵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
他在观察陈景明。
王占军则面无表情,对他而言,这些都是敌人,死不足惜。
张陵让他看守,他就看守。
张陵让他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厂房里的空气早已凝固。
陈景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的脑海中,理性和人性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他……他也有家人吧?”
陈景明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有。一个妻子,两个孩子。他在洪沙瓦底的账户里,有三十二万美金的存款,足够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王占军在一旁解释。
陈景明这才紧握扳手,一步步走向那个雇佣兵。
雇佣兵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为了……”陈景明喃喃自语,连张陵都听不到他后半句到底有没有吐出。
扳手,带着风声。
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砰!”
……
良久。
陈景明丢掉扳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杀人了。
为了活下去。
张陵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已经彻底被他绑上了战车。
他走上前,递给陈景明一张纸巾。
“教授,擦擦脸。”
……
千里之外。
韩清的办公室内。
梁轩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
“宋明义的人,已经封锁了情报部和装备部的所有关键节点。”
梁轩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刚才去取证,被他们以‘清查违禁品’为由阻拦,发生了冲突。”
韩清看着桌面上那份由中央直接下达的密令,眼神冰冷。
密令的内容很简单:
授权707基地负责人韩清,在必要时,采取一切手段,控制嫌疑人宋明义,彻查“镜中人”事件,稳定基地局势。
这是尚方宝剑,也是最后的通牒。
“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她知道,宋明义已经等不及了。
在她秘密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宋明义也在用他的方式,将整个基地变成他的蛛网。
“不等了。”
韩清转过身,眼中再无一丝犹豫,“传我命令,所有战斗人员,立刻集合。”
“以叛国罪、泄露国家机密罪,立即逮捕宋明义及其麾下c组所有核心成员!”
“是!”
梁轩如释重负,转身快步离去。
命令,顷刻间打破707基地压抑的平静。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某人的准备。
宋明义的办公室内。
他正悠闲地品着一杯上好的龙井。
面前的屏幕上,赫然是韩清办公室内的实时监控画面——被他用“镜像”能力,无声无息地将监视器烙印在了墙壁的涂层里。
当他看到韩清下达命令的那一刻。
他笑了。
笑容温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森然。
“终于……不和俺唱双簧了吗?”
他用带着皖北口音的家乡话,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自语。
这曾是他拉近与下属距离的无往不利的武器,此刻听来,却只剩诡异。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用手指在金属外壳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一声长,两声短。
行动开始。
……
地下四层,能源控制中心。
主控师刘兆年正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他是707基地服役超过二十年的元老,负责整个基地的供电稳定。
他一生未婚,就把这座冰冷的地下堡垒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技术员,王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刘工,我去接杯水。”
王琦笑着说,他是刘兆年最得意的学生,也是宋明义几年前亲自从顶尖大学特招进来的天才。
“去吧,别偷懒。”刘兆年头也没回。
王琦端着杯子走向茶水间,路过备用柴油发电机组的紧急切断阀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但他的左手,却以极其隐蔽的角度,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贴在了阀门的感应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