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回荡。
公园里其他带着小孩散步的家长,看到这一幕,惊起鸡皮疙瘩,纷纷拉着自己的孩子,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躲开。
小宇和他的同伴们,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围在猫尸旁。
那个雀斑女孩,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想要伸出舌头,去舔舐地上的血迹。
“别在这。”
小宇一把拉住了她。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路人投来的指指点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然后,他忽然提高了音量:
“呀,死了。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好好‘安葬’了吧?”
“好~~!”
他们捡起猫的尸体,装模作样地向公园深处的偏僻角落走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孙医生手扶着树,几乎站立不稳。
他用手死死捂住嘴,牙齿咬着指节,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液顶到了喉咙口。
原来。
晚饭后,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借口下楼散步,偷偷跟了出来。
一开始,当他看到儿子只是和几个同学在公园里聊天时,他还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
可当他看到儿子抓住那只流浪猫时,他的心提了起来。
当他看到儿子为了给朋友“报仇”,而残忍地虐杀那只猫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意识到了儿子真的不对劲。
于是强忍着惊诧,选择跟了上去。
“无人”角落里。
孙医生躲在一堵破墙后面,悄咪咪探出半个头。
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坠冰窟。
那几个孩子,哪里有半分“安葬”的悲伤。
他们围成一圈,脸上全都露出贪婪兴奋的表情。
轮流拿起那具尚有余温的猫尸,把脸埋进破开的血肉里,发出满足的、急切的吮吸声。
而他的儿子,小宇,正站在最中间。
他没有去抢。
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挂着满足而诡异的微笑。
孙医生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壁,几乎要吐出来。
这是小宇?
不……这不是真的!
……
孙医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冲进门,反手把门重重锁上,再反锁,好像门外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
背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刚才的画面,在他眼前无限闪回。
孩子们舔舐血液的脸。
小宇脸上的微笑。
他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必须打电话。
必须把这件事告诉钱老!
告诉那些能够处理这件事的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那个号码。
然而,就在他即将拨出的那一刻。
他的动作,停住了。
如果……
如果他打了这个电话,会怎么样?
小宇会被带走。
他会被当成怪物,被关起来,被研究,被监视……
说不定,他因此会失去儿子。
不!
不行!
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老来得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他只是……只是病了!
对,他只是生病了!
一定有办法治好他的!
孙医生在与自己斗争。
只要找到病因,只要能把他治好,一切就都能回到从前。
他不能毁了儿子!
源自父亲天性的舐犊之情,与医生的理智和良知,在他的内心展开天人交战。
他的手,在“拨出”和“挂断”之间,剧烈地颤抖、徘徊。
就在这时。
“咔哒。”
客厅的灯亮了。
“哎,老公?你怎么坐在地上?”
妻子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他蜷缩在门后,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立刻意识到了丈夫的异常。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关切询问。
孙医生缓缓抬头。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
看着妻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孙,你别吓我啊!”
妻子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伸手去扶他的胳膊,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汗水。
孙医生抓住了妻子的手。
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她骨头生疼。
“老婆……”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妻子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孙医生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妻子那张充满担忧和困惑的脸,艰难道:
“我们儿子……”
他将今晚看到的一切,用平淡的语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妻子的脸色,从担忧到困惑,再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她瘫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不可能……小宇他那么乖……”
“我也希望是假的。”孙医生苦涩地闭上眼睛,“可我亲眼看到的。”
寂静的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压抑到极点的抽泣。
这一夜,两人彻夜未眠。
暂时选择放弃报警。
爱子如命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和恐惧。
他们决定,自己救儿子!
天色微亮。
孙医生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光。
“我有办法。”
“只要能抑制住他的暴力冲动,只要能研究出病因,我就有办法把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是一名医生,他有专业的知识。
他坚信,这只是一种未知的疾病,而所有的疾病,都应该有被治愈的可能。
“我要在家里,协助他康复。”
“在家里?”妻子惊愕。
“对,在家里。”
“我不能把他送到任何地方,我信不过任何人。”
“家里的杂物间可以改造一下,弄成一个简陋的治疗室。我需要一些器材,还有……镇静剂,大剂量的镇静剂。”
他是急诊科主任,弄到这些东西不难。
看着丈夫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坚定,妻子没有再反对。
她擦干眼泪,随即道:
“好,我帮你。”
为了儿子,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