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是普通人最直接的反应。
尽管国家做了万全准备和宣传,让民众的情绪得到暂时抚平。
但仍然架不住恐慌情绪的蔓延。
公告发布后的几个小时里,沿河城市还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莫说沿河省份,哪怕是在疆省的超市里,瓶装水、方便面、大米、罐头,所有能长期储存的物资都被抢购一空,空荡荡的货架比人们的眼神还要茫然。
各大加油站外,看不到尽头的车队长龙从市区一直延伸到郊外,喇叭声、咒骂声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所有人都想逃离被“污染”的城市,想要逃离可能存在的危险。
但他们很快发现,无路可逃。
沿河省份的军队和武警封锁了所有出城的道路,许多城市直接变成一座孤岛。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强大的国家机器也开始展现出它恐怖的控制力。
以社区为单位的基因筛查工作,在全市范围内全面展开。
每个社区的广场或开阔地带,都设立了临时的筛查点。
白色帐篷,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以及在周围维持秩序、荷枪实弹的军警,构成了一幅令人安心的画面。
是啊,他们都没有走,没有放弃我们,我们又怕什么呢?
大部分市民在经历了初期的恐慌和官方的强力安抚后,都选择了配合。
他们沉默地排着长队,按照指示,登记身份信息,然后喝下一小杯略带甜味的特制液体,等待十分钟后,由工作人员用棉签采集唾液样本。
但总有不和谐的声音。
“凭什么要查这个?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
“就是!公告里就说个微生物,谁知道你们给我们喝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人质疑、反抗,甚至与工作人员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
对于这些人,军警的处理方式简单而高效——直接带走,强制隔离。
在这样高压和压抑的氛围中,一些特意隐藏在人群中的潜伏期感染者,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他们体内的“潘多拉”,仿佛能感受到外界环境带来的刺激,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城南,一处老旧小区的筛查点。
队伍排得很长,夏末的暑气依旧逼人,拥挤的人群散发着汗酸味,让本就烦躁的气氛更加凝重。
一名排在队伍中段的老人,因为前面的人动作太慢,开始不耐烦地推搡起来。
“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着投胎啊!”他一边骂,一边用力推了一把前面的人。
被推的年轻人一个踉跄,回头怒道:“你个老东西急什么!想插队啊?”
“我推你怎么了!”
老人双眼一瞪,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猛地一伸手,那只干瘦得如同鸡爪的手,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就将那个比他高大得多的年轻人推倒在地。
人群一阵惊呼,骚乱瞬间爆发。
“砰!砰!砰!”
维持秩序的武警小队反应极快,三名手持防爆盾的士兵立刻组成一个品字形,朝着骚乱的源头冲了过去。
“全部退后!不许动!”
带队的军官发出警告。
但那名老人已经彻底失控,见人就推,见人就打。
他的力量大得吓人,好几个试图阻拦他的居民都被他轻易地掀翻在地。
“制服他!”
三面防爆盾从不同方向,撞在老人的身上。
沉闷的撞击声让周围的人群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然而,预想中倒地呻吟的场面没有出现。
那名老人被三面盾牌死死地挤压在中间,却仿佛毫无痛觉一般,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嘶吼。
但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表情狰狞。
带队的军官瞳孔一缩。
他从老人的反应中,辨认出了指挥部下发的最高优先级警报里描述的特征——力量异常、痛觉丧失、极端攻击性。
目标确认。
他没有任何犹豫,拔出腰间的手枪。
“目标已失控,执行清除程序!”他对着耳麦冷静地报告,同时举起了枪。
周围的民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砰!”
一声清脆枪响,在嘈杂的广场上,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
正在疯狂挣扎的老人,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后脑勺,爆开一团血花。
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霎那间,广场针落可闻。
昌平日久,谁曾看过这种场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名军官枪口还未散去的青烟,看着地上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和流淌开来的血液。
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公告里的“最高级别应急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
……
入夜。
根据最新下发的指令,整个姑苏市被划分为红、橙、黄、绿四个不同等级的风险区,并全面实施宵禁。
只有巡逻的警车、装甲运兵车和医疗救护车的灯光,时不时划破沉沉的黑暗。
医疗车内。
肖冰靠坐在椅子上,任由一名年轻的护士为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她身上那件警服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呈黑褐色的血迹。
有她自己的,但更多的是那些怪物的。
小护士的动作很轻,但手一直在抖。
她不敢去看肖冰身上的血,只是低着头,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
“别怕,我自己来吧。”
肖冰看出了她的恐惧,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和。
她接过护士递来的镊子和消毒棉,另一只手拿起一瓶生理盐水,直接对着伤口冲洗起来。
那是一道子弹擦过的伤口,皮肉外翻,看起来有些狰狞。
盐水浸入伤口,带来的刺痛让肖冰的眉毛拧了一下,但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除了这处枪伤,她的小臂和肩膀上,还有几道伤痕,都是她在逃跑途中的蹭伤。
“警官……不打麻药吗?”
小护士看着她面不改色地从肉里夹出一块弹片碎片,声音都带着哭腔。
“不用,这个时候我需要保持清醒。”
肖冰将带血的弹片丢进托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专业而熟练,仿佛那条胳膊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包扎完毕后,小护士躲到了医疗车车角。
肖冰没在意。
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直到此刻,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才如潮水般涌来。
脑海中,几个小时前那地狱般的景象,不受控制地闪现。
……
她刚去聚众冲击小区大门的人流那里维持秩序,等她出来后,便只看到被咬断喉咙、倒在血泊里的协警老王以及趴在老王身上啃食的伤手男。
她开枪了。
然后,是更多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
她很快打光了两个弹匣,退守到一栋商业楼里。
她被尸群一路逼到了五楼的天台,退无可退。
楼梯口被她用消防栓和废弃的铁柜堵死,但那些怪物不知疲倦地撞击着,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隔壁是一栋稍矮的居民楼,两栋楼之间,只有不到四米的距离。
她用消防水带缠住天台的栏杆,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
就在她即将落到对面楼顶的一刹那,一道黑影,也以猫科动物特有的姿态,从居民楼的阴影里扑了出来。
那东西体型不大,依稀能看出是一只猫的轮廓,但它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半空中扭转身躯,一脚踹在了那东西的头上。
……
肖冰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后怕。
连动物都……
她看向窗外。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红绿灯还在变换着颜色。
绿灯亮起,空无一车。
红灯亮起,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