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运兵车内部,空间逼仄,空气中还混杂着柴油、汗水和淡淡的枪油味。
车身随着崎岖的路面剧烈颠簸,金属车壁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车厢内老兵们的情绪。
“哎,你们说,是不是独立团的老大,个性都他娘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刘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开头。
他身旁的李兵正低头擦拭着步枪的准星,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咱们张团,至少把《亮剑》那破电视剧看了三遍。”
“三遍?你看不起谁呢!”夏成城靠在车壁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烟,却没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陶醉,“我跟你赌,张团长绝对是吃过一个李云龙。”
“我看是李云龙夺舍了。”
“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在狭窄的车厢里传开,冲淡了出征前的凝重。
这些在生死线上滚了无数遭的汉子,早已学会用这种方式来排解压力。
为即将到来的血战进行心理建设,用粗犷方式,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死亡的紧张,消解在哄笑之中。
张陵从他们一张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上划过,最终又闭上了双眼。
“小……哦不,张陵。”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成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我听说,你是东吴大学心理系的?”
“嗯。”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夏成城一拍大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我女儿,夏静舒,也是东吴大学的!好像……好像还跟你是一个专业的呢!”
“嗯。”
换做旁人,面对这种敷衍的态度,恐怕早就识趣地走开了。
但夏成城不同,他最爱抱大腿。
“你别看我这样,我跟你说,我女儿可是我的骄傲。从小就聪明,读书从来没让我操过心。就是这性格啊,有点冷,跟你……咳,跟你一样,话不多。”
“但是她真的挺漂亮的,张陵,你要是还单身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俩认识认识。”
“嗯。”
……
他自顾自地说着,偶尔没话找话,又会拉上一旁沉默擦枪的王占军,悄咪咪询问。
“老王,你说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深沉。”
王占军抬起眼皮,看了看张陵,又看了看夏成城,嘴角扯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车窗外,倒塌的建筑、废弃的车辆如默片般飞速后退。
这是张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随同大部队,深入红区执行清剿任务。
空气中腐败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的嘶吼,战友们身上混杂着血与火的味道……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与期待。
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顾问。
但实际上,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昨晚从军区数据库中吸收的海量“潘多拉”资料,此刻正在他的脑海中被飞速地分类、整理、建模、推演。
数据洪流奔涌不息,但他的另一半心神,始终锁定在身边的这支队伍上。
他还注意到,这些士兵虽然在嬉笑怒骂,但他们的肌肉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紧绷状态。
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训练而显得异常粗大,即使在最放松的时刻,食指也总是习惯性地虚搭在扳机护圈外。
他们的眼神,看似在互相调侃,余光却从未离开过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每一个阴影。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不需要任何豪言壮语,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他们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战斗本能。
“说起来,老王,你到底是怎么把张顾问给争取过来的?”刘虎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咱们团里多少个连队抢着要他,都被张团给顶回去了,怎么就便宜了你?”
这个问题,让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占军身上。
王占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擦拭干净的弹匣重新压入步枪,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陵身上,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不是我争取的。”
“是军区高层的命令。他们考虑到我……和他比较熟,所以特意安排他进我的小队。”
姑苏军区高层在评估了张陵的个人档案后,考虑到他与王占军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渊源,特意将他安排进了这支由王占军带领的精英小队。
名义上,王占军是他的“贴身护卫”,负责保障这位重要顾问的安全;但实际上,更深层的含义是“互相照应”。军方希望王占军能成为连接张陵与军队之间的桥梁。
能让军区高层亲自下令,这位年轻的张顾问,背景和实力,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车厢内的气氛,因为王占军这句话,变得有些微妙。
而张陵,对着众人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众人,投向了窗外愈发昏暗的天空。
电厂,快到了。
……
同一时间,独立团临时指挥部。
独立团团长张翘楚,正和几名核心团干部围在三维地图旁。
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时不时烦躁地在地图上戳一下。
“这个乌龟壳子,真他娘的会挑地方。”张翘楚骂骂咧咧地开口。
“乌龟壳子”,是他们给这次的目标——重甲型丧尸GZ-007起的绰号。这东西一身角质化的硬壳,常规的步枪子弹打在上面,只能溅起一串火星,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而且表现也像个缩头乌龟似得,因此称呼。
“团长,最新的情报确认,这东西就盘踞在电厂的2号涡轮机房附近。”一名戴着眼镜的作战参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那里结构复杂,掩体众多,而且……”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而且我们不能动用重武器。上级三令五申,电厂的主体结构绝对不能破坏。否则,整个姑苏南域的电力和通讯系统都会瘫痪,损失无法估量。”
“老子知道!”张翘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光是这个,更操蛋的是,里面还有幸存者!”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无人机热成像扫描的初步结果,厂区内至少有五个生命信号。妈的,这帮人是嫌命长吗?往哪躲不好,非要往这鬼地方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