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张陵的大脑。
守护者、异常物、灾物……
原来,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邃和恐怖。
所谓的丧尸危机,所谓的“潘多拉”,在父母那个组织的眼里,或许只是无数次危机中意外泄露在尘世间的一次罢了。
张陵作为一名顶级的心理学大师,能清晰地分辨出父母话语中的微表情和潜台词。
他们没有撒谎。
那份真情流露不假,那份对他的爱意和愧疚,也并非伪装。
哪怕他是克隆人,但在父母眼里,他就是延续了哥哥生命的儿子。
这就够了。
不过这个组织即使在潘多拉这种全球性危机到来时,还不出现,莫非他们正在抵抗某种更可怕的异物。
抛开不必要的烦恼,张陵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块温润的幸运石,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既然身世之谜已经解开,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爸,妈。”
张陵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你说。”张天军似乎也感受到了儿子的郑重。
张陵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气层,看向了那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
“既然你们隶属那种组织,知道这么多隐秘,那我想确认一件事。”
“在未来的某一时刻。”
“地球……会解体吗?”
这个问题,源于他某一世的记忆。
在那一世,他还很弱小,为了躲避死神,一直在自制的安全屋内活到了二十年后,在某一天,他突然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然后整个地球像是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撕碎,他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那一世的死亡,太过突兀,太过震撼,以至于成了他心中最深的梦魇。
而他这个问题一出口,电话那头原本细微的电流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甚至那边的呼吸声,全部消失。
张陵甚至能察觉到,连那位一直旁听的老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过张陵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他作为一个“预言者”,他的这段话说出来有多吓人。
“有,可能。”过了足足一分钟,听筒里才传来父亲张天军的声音。
“不止一个。”母亲田怜云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语调又急又快,似乎在极力掩饰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盯着这颗星球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张天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审讯的急切:“关于那个画面……你‘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光?巨大生物?或者是听到了某种频率的波段?”
张陵回答:“我只是感应到,真实意义上的天崩地裂,仿佛整个星球都在呻吟,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电话另一头,张陵看不到的是,父母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说明不了什么,剧烈的地壳运动也可能造成类似的感觉。”母亲的声音似乎恢复了平稳,“不过,儿子,你这个预警非常及时。我们会立刻将这个情报列为最高优先级,在组织内部进行排查。”
他们没有给出过激的反应,但张陵知道,这件事,绝对触及了他们最核心的秘密。
母亲在撒谎。
他们知道那是谁干的,甚至可能……他们正在面对那个东西。
但张陵没有拆穿,他已经从两人的话语中得到了想要的一些信息和答案——那个“终极末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父母所在的组织,真的知道内情。
“小陵,我们这边还有紧急任务,警报响了。等局势安定,差不多在一个月内,我们会去看你哈。”田怜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
“照顾好自己。”张天军最后嘱咐了一句。
电话很快被挂断,似乎他们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又或者是为了逃避张陵接下来的追问。
电话并没有挂断。
线路依然通着,那头只剩下那位老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小张啊,”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感慨,“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是太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致明白了。”张陵回答,语气恢复了平静。
“好好休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未来还需要你。”
老人似乎也准备结束这通令人心惊肉跳的通话。
“首长,请等一下。”张陵突然开口,打断了老人挂电话的动作。
“嗯?还有事?”
张陵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父母……他们真实的年龄,是多少?”
电话那头,老人又一次沉默片刻。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我刚刚就职,第一次接触到关于他们组织的绝密档案时,在照片上看到的他们,就是现在这个长相。”
“整整二十年。岁月在他们脸上,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说完,老人没有给张陵再提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张陵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厉害,再问下去,他怕他心脏有点受不住。
嘟……嘟……嘟……
握着已经传来忙音的卫星电话,张陵站在正午的阳光下,却觉得浑身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久久没有动弹。
老人的话每个字都要细细品味,他不认为“一丝一毫”只是个形容词。
二十年前,就是这个长相?
脑中轰然炸响,与眼前的冲击相比,就连当初得知自己是克隆人时的震惊,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的父母,张天军和田怜云,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左右,张陵这些年一直以为是父母保养的好,如果二十年前就是这个样子,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不会老。
或者说,他们衰老的速度,慢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张陵联想到了很多。
传承数千年的神秘组织……抵挡“异常”的使命……不会衰老的成员……
一个大胆而又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如野草般疯长。
“呵……”
张陵突然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原来如此。
什么“守护人类”,什么“抵御异常”。
凡人怎么可能抵御神魔?
蚂蚁怎么可能挡住大象?
除非——蚂蚁把自己也变成了大象。
难道,他的父母,以及他们组织里的那些核心成员,本身……就是“异常”?
或者说,他们通过某种禁忌的手段,融合了“异常”的力量,窃取了“异常”的寿命,从而获得了这种超脱凡俗的生命形态?
以异常,制异常。
或许,这不仅仅是707部门的收容原则,更是他父母那个神秘组织,延续数千年的根本法则!
难怪。
难怪父母一直不敢见他。
难怪他们要把自己扔在姑苏,当个普通人养大。
“这水……真tm深啊。”张陵仰起头,阳光刺得他微微眯眼。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足以颠覆认知的力量,在千年万年的岁月长河中,似乎依旧显得有些渺小。
危机感,真是无刻不在。
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兴奋的笑容,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猛地收拢,仿佛要将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一把捏碎。
与天斗,其乐无穷。
与地斗,其乐无穷。
与人斗,亦其乐无穷。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
同一时间。
北纬53度,大兴安岭深处,极寒禁区。
狂风卷着雪粒子,像刀片一样割在脸上。这里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五十度,滴水成冰。
张天军站在一处巨大的冰裂谷边缘,手里捏着那部特制的卫星电话。
他赤裸着上身。
那精壮的肌肉在风雪中不仅没有冻僵,反而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将落在身上的雪花瞬间蒸发成白雾。
“咔嚓。”
他手掌猛地发力,那部军用级的卫星电话瞬间化作一堆废铁和塑料碎片。
关于儿子说的地球解体情况,他已有所答案。
不过,不能让儿子知道更多了。
至少现在不行。
关于那位的事,知道的人越多,变量就越大。
“吼——!!!”
脚下的冰裂谷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大地在震颤,裂谷两侧的千年冻土层开始崩裂,无数巨大的冰块滚落深渊。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伴随着黑色的雾气,从地底喷涌而出。
那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条粗壮如古树般的触手在疯狂舞动,它们吸盘上长满了倒刺,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刺耳的破空声。
这不是地球上该有的生物。
这是被封印在冻土层下数千年的“太岁”,或者说,某种来自星空深处的寄生体。
“老实点!”
张天军暴喝一声。
他的后背,皮肤突然开始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下一秒,一幅狰狞的血色图腾在他背上亮起,那是一头咆哮的猛虎,但老虎的眼睛却是诡异的十字瞳。
随着图腾亮起,张天军原本正常的手臂瞬间膨胀了三倍,皮肤表面覆盖上了一层黑铁般的鳞片,指甲暴涨成利刃。
他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的裂谷。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谷底炸响,紧接着是血肉撕裂的声音和怪物的惨叫。
血浆像喷泉一样从裂谷中溅射出来,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张天军骑在一根巨大的触手上,利爪疯狂撕扯着怪物的血肉,任由那些带有剧毒的黑色血液淋满全身。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纯粹的杀意和兽性。
“想出来?问过老子没有!”
他一拳轰碎了怪物的一只眼球,那眼球比磨盘还大。
“我儿子还在上面好好活着!”
“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你们这群杂碎,就别想踏出这鬼地方一步!”
风雪更大了,很快掩盖了裂谷下的厮杀声。
只剩下那个半人半兽的身影,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拳头。
……
藏北无人区,普若岗日冰原,海拔6200米。
这里的空气稀薄得足以让普通人窒息,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一片荒凉的戈壁滩上,矗立着一座由无数牦牛头骨堆砌而成的京观。
田怜云盘膝坐在京观顶端。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冲锋衣,长发在狂风中乱舞。
她的面前,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
那晶体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感,光线被吞噬,就连风吹过这里都会莫名消失。
它没有实体,它是纯粹的精神污染源。
只要盯着它看超过三秒,普通人的大脑就会瞬间烧毁,变成一具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滚回去。”
田怜云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气中激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随着她开口,她的双眼流下了两行血泪。
那不是普通的血,那是金色的。
她双手结印,一股庞大到恐怖的精神力从她体内爆发,化作无形的锁链,勒住了黑色晶体。
“滋滋滋——”
晶体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是被压缩的声音。
田怜云神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刚才那通电话,耗尽了她积攒了半个月才稍微平复的一点人性。
听到儿子的声音,她差点就崩溃了。
想见他。
想抱抱他。
想告诉他妈妈多想他。
但看看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
田怜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开裂的手背,那下面流动的不是血,是某种灰白色的胶状物液体。
她笑了,笑容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