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海上的风暴和巨浪嘶吼着撞击张海洋考察船的船舷,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深海巨兽在咆哮。
甲板上临时搭建的医疗隔离舱外走廊,气氛压抑至极!就在一秒钟前,手术室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被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赶了出来。
接着那人拿着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塑料布,“啪”一声拍在了手术室厚重的观察窗上,瞬间阻隔了外界的所有探视!
几乎是黑布遮蔽视线的同一刹那,解雨臣的拳头轰然砸在舱壁上!骨节和金属的撞击声穿透暴雨的喧嚣,传进了黑瞎子耳朵,但是他勾了勾唇,表示完全“no care”!
转身哼着不知名却怪好听的调调,走到手术台前,拿起手术刀,轻轻划在了自己手上……
手术室外,解雨臣的声音穿过对讲机,“伍用!”
伍用听着老板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手按上紧贴在耳边的加密耳麦,生怕听错接下来的指令。
解雨臣声音低沉地命令,“给我带人过来!立刻!马上!”他死死盯着那扇被彻底封锁的观察窗,仿佛要用目光将黑布看穿一样。
位于安保中心值班室的伍用,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解雨臣虽然年轻,但平日里无论遭遇何种危机都能够做到冷静自持,可是刚刚,他的语气,明显充满压抑的暴怒与焦急!
伍用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更甚!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最坏的念头——手术室出了惊天变故?汪小姐不行了?还是有不速之客突破了防线?
他霍然站起,没有丝毫犹豫,迅速通过加密频道厉声下令:“一组、二组、三组,带上家伙!跟我去隔离舱!剩下的人原地待命,给我施行最高警戒!快!”
说完,他第一个冲向雨幕,按住后腰枪套的手,在狂奔中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汗水混合着雨水在他额角滑落,此刻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豁出命去的准备。
几组精锐安保人员以最快速度从考察船各个角落来到隔离舱门外汇合,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与装备碰撞的金属声在暴雨的背景下异常清晰,他们簇拥着伍用,如临大敌般冲到了解雨臣身边!
“老板!”伍用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声音因为高度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嘶哑。强行稳住呼吸,肌肉紧绷,手枪已在暗处悄然滑入掌心,目光锁定手术室那扇沉重的气密门,只待一声令下。
然而,解雨臣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伍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扇隔绝内外的门上。他大步走到合金门禁系统前,那套精密的电子装置闪烁着代表“手术进行中,禁止开启”的冰冷红光。
解雨臣指着那电子锁核心:“来!都过来!给我——把门破开!用最快的办法!我要进去!”
伍用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巨大的困惑瞬间攫住了他!
要知道,手术室里此刻正躺着所有人倾尽全力才从海下救回来的汪小姐!
她身上的伤势那么严重,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顶尖外科团队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急救!
而且这道隔离舱门是用了最新的科研技术,进行过特殊设计的电磁闭锁系统,一旦遭遇外部强物理破坏,瞬间就能引发安保系统短路,足以让整个手术区的洁净空气、关键维生设备甚至是无影灯同步瘫痪!
这绝非儿戏!
老板难道是要……亲手掐断汪小姐最后的生机?
可是……这也不对啊!
老板对汪小姐的心思,伍用还不清楚吗?从知道她独自下海,被卷入古墓前面的磁场乱流,老板就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了,虽然老板并不知道也不会承认他自己陷入了疯狂!
不过老板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的力量,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来了西沙,还跟那个神秘又有点危险的张顾问手里抢人……现在人回来了,就在里面的手术台上抢救,老板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反常的决定?
“老板,您……您确定是认真的吗?门一开,医疗系统崩溃,汪小姐她……”伍用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几乎是在挑战解雨臣的权威边缘试探。但是没办法,不问清楚,他不敢动啊!万一是他听错了,后果无法想象!
解雨臣猛地转过头,眼神冷若寒潭,怒意翻涌,语气全是不耐:“你看我他妈像在跟你开玩笑吗?!就在刚才!那个该死的黑瞎子,像个鬼一样摸进去了!他还把观察窗遮住!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女的是死是活?那些医生在干什么?还是那黑瞎子在里面做什么手脚?!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他妈不放心!快!给我想办法!把门打开!我要进去看着!”他几乎是咆哮出来,暴雨声似乎都被他此刻的气势压了下去,“要是弄不好,或者那女的出了什么事,你们他妈的全都不用干了!”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不安,厚重的手术室合金门内部,隐约传来几声异常尖锐而慌乱的尖叫!
“啊——!”
“你在干什么?!”
“快!按住他!”
那声音虽模糊不清,却充满了医护人员面对突发失控场面的惊恐与无措!
解雨臣的脸色更加难看,变成了猪肝色!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狠厉彻底取代!
“混蛋!”他低吼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咔嚓!”一声清脆上膛声,那支精致的银色定制手枪已被他端在手中,枪口冰冷地瞄准着门锁的核心区域,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膀下沉,已经做出了标准战术突击的姿势,随时准备破门强攻!
伍用见状,再也不敢有任何迟疑,猛地一挥手,几名手下立刻分散站位,准备配合老板的行动!
就在这时——
走廊尽头的紧急通道“砰”一声巨响!沉重的防火门直接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撞开,重重拍在地上!
一道迅捷得近乎超越人体极限的身影,挟裹着舱外狂暴的风雨气息,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般冲了进来!
是他?!解雨臣眼神微微眯起,看向突然暴力闯入隔离舱的张起灵!
看样子,张起灵来得很是仓促。甚至没来得及披上张海洋给他准备好的外套,仅仅只是在脸上恢复了“张也成”那副温和平凡的容貌。上身依旧维持着背汪小月出海时的赤裸,线条分明、充满紧张和爆发力的肌肉,给人一种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的错觉!下身随意套着一条有些磨损的工装裤,脚上是湿透的作战靴。
冰冷的海风和雨水顺着他身上的线条滑落,滴在地上。在他平坦块垒分明的小腹之上,麒麟纹身正缓缓浮现!它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着深青色的光晕,威严而神秘。
黑金古刀被他反手紧握,刀锋内敛却散发着令人血液凝固的森然!
他的突然闯入让走廊里所有人呼吸一窒!解雨臣的手下更是下意识地将枪口转了过去!
张起灵的目光平静冷淡,在闯进这里的零点几秒内已飞速扫过整个走廊——解雨臣和他的手下呈半包围状对准手术室门,枪在手,杀气很重,显然刚刚是要强行破门。
张起灵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下一沉!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电流般窜过全身。“谁在里面?什么情况?!”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石在摩擦,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那向来无视众人的目光,破天荒看向人群,聚焦在这里身份最高也是行动核心的解雨臣身上。
解雨臣正处在暴怒与焦虑的顶点,又来一个不速之客,他心头那股被压抑的无名火瞬间爆燃!
这姓张的和里面那个神出鬼没的黑瞎子,都透着一股让人不得不讨厌的气质!真是烦死了!
“哼!”解雨臣毫不掩自己的烦躁情绪冷哼一声,用枪口指了下手术室门,“那个和你‘很熟’的黑眼镜!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今天,要是他伤了里面的人,我让他竖着进横着出!!!”解雨臣把“很熟”两个字咬得极重,嘲讽和质疑着张起灵,同时也把威胁明明白白地说给张起灵听。
张起灵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但对于解雨臣的问题——“黑眼镜是个什么东西”他连回答一个字的欲望都没有。
他只是极快地瞥了解雨臣一眼,那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的温度,仿佛是一块石头在看另一块石头。
解雨臣有一种重拳撞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正想发作不满……
张起灵身形一动,直接从解雨臣和他手下之间那道狭窄的人墙缝隙中穿过,步履坚定,留给解雨臣一个冷清的背影!他越过充满敌意和火药味的包围圈,来到了手术室门前,站定在了解雨臣前面,背对着他,相距不过两步!
解雨臣握枪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无论这个姓张的有多神秘多能打,在这个距离下,自己要是开枪,他能跑的掉吗?
不行!不行!解雨臣摇头否定自己的危险想法。这个人自己不喜欢,但是看起来他和自己一样担忧那个女的,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和自己一起破门!说不好,他甚至可以成为对付里面那个黑瞎子的关键助力!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解雨臣的期望不负众望地落空了。
当张起灵听到是黑瞎子进了手术室后,他一下就放心了。不仅没有去触碰那扇门,甚至没有再看它一眼。
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腕猛地一转!
解雨臣瞬间瞪大了眼!
因为张起灵手中黑金古刀的刀锋,不再是冲向前方的手术室门——而是稳定、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直直地对准了解雨臣的心口!
张起灵的眼里没有犹豫,动作毫不拖沓。
此刻,黑金古刀的刀尖距离解雨臣胸口只有不到一尺!刀身反射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光晕跳跃在解雨臣那张俊美却已布满杀气的脸上。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带你的人,”张起灵的声音比窗外的海风更寒冷,“走。”
低沉、平缓,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重逾万钧,砸在死寂的走廊里。
“什么?”解雨臣瞳孔缩成危险的针尖状!所有的焦虑、愤怒、担忧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一股被激怒的、冰冷的狂暴。
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个姓张的,竟然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倒戈了?!
解雨臣额角一根青筋微微暴起,握枪的手在努力维持稳定,手指压在扳机护圈上,随时可能扣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个黑瞎子又在里面干什么?!你们是不是都有病?一个二个的,神出鬼没,装神弄鬼,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跟我玩花样?真当这些枪是摆设吗?!”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厉声质问,枪口有意无意地向下微压,更精准地对准了张起灵的头颅!
手术室门口的紧张对峙,让人们暂时忘了手术室内混乱的惊呼声!
解雨臣与张起灵,一个拿着枪,一个握着刀,两人双眼中迸发着同样的冰冷锐利,如同两头猛兽。
四周的空气因为两人极致压缩的怒气和精神力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让神经更加紧绷。
伍用感觉自己已经坠入冰窟,心脏狂跳,像要冲出喉咙,他紧握着枪,手指却僵硬在扳机上,眼神在老板和张顾问身上游移不定,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毫不怀疑,只要老板的手指一动,或者那个“张也成”手中的刀有一丝异动,下一秒这里就会变成凶杀现场!
“张顾问,”解雨臣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我最后问一次,让开,或者,死!”他的枪口纹丝不动,关于之前那一丝想和这个姓张的合作的想法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那个女人在里面!他绝不可能后退一步,哪怕是和对手同归于尽!
张起灵仿若未闻。
他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似乎解雨臣的枪口和他充满死亡威胁的话语不过是微尘拂过。
麒麟纹身在他因轻微呼吸而起伏的腹部缓缓流转,光泽幽暗。刀锋平稳地指着解雨臣,没有丝毫颤抖,显示出他绝对不退让的意志和强大到令人发指的能力。
他的沉默来源于他的资本。
突然,滋啦…啪!
手术室上面的红灯灭了,紧跟着手术室的门开了!
黑瞎子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快乐,他说:“都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