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千面”纹身店的混战以屠癫的逃脱告终,只留下狼藉的店面和解雨臣阴郁的面容。
阿透紧握着梁烟烟的手,指节发白,那双鹿皮靴的声响仍在她耳边回荡。
他跑了。解雨臣的声音冷如寒冰,扫视着店内被制服的几名屠癫手下,但这些棋子还在。
黑瞎子弯腰单手拎起一个被打晕的壮汉,开始检查他的身体,然后从他衣领内侧拈出一枚微型通讯器。
呦,专业配置,他评价道,这个屠癫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啊,他压根儿不是单打独斗。
解雨臣的手机震动,一条来自海外的加密信息闪现:「已追踪至S市国际机场,目标已登机前往吉隆坡,航班mh371。——K」
他去了马来西亚。解雨臣抬头看向黑瞎子,我们需要更快地撬开这些人的嘴。
黑瞎子罕见地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花爷,这事儿交给我吧?正好我认识一些专业人士,他们最擅长的工作就是让沉默的人开口。
2.
七十二小时后,北京某处不存在的地址,地下室内,一场特殊的审讯正在展开。
玻璃墙后,三名国际顶尖专家正与一名屠癫手下进行心理博弈。
犯罪学家霍华德·杨擅长行为分析;精神科医生伊莲娜·彼得洛娃精通催眠与记忆检索;而心理学家阿里·汗则专攻群体操控与邪教心理。
他不认为自己在为恶,彼得洛娃透过麦克风说道,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他视自己为高级生物,普通人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他坚信自己是开化的神的侍从。
审讯室内,那名被称为的壮汉面无表情地坐着。
屠癫的训练极为彻底,杨补充道,他重构了他们的认知体系,常规审讯手段无效。
解雨臣透过单向玻璃凝视着:那就用非常规手段。
黑瞎子安排的非常规手段是一组精密仪器和药物辅助,在专业人士监督下谨慎使用。
彼得洛娃通过催眠和药物引导,逐步突破的心理防线。
第四天凌晨,终于开口,描述了一个位于马来西亚热带雨林深处的基地——。
那里是他的实验室,猿猴在恍惚状态中喃喃道,他说每个人都是镜子,他要打破所有镜子……然后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投影。
解雨臣气的拍了一把桌子,“他这是痴心妄想!”
黑瞎子按住解雨臣,示意他不要生气焦躁,他嘴角挂着一抹笑,问道:“花爷,咱们现在准备出国吗?”
解雨臣没说话,点了点头。
必须立刻前往马来西亚,这一次,绝不能让屠癫再逃跑!
一切准备就绪,解雨臣、黑瞎子、阿透、梁烟烟四人踏上解雨臣的直升飞机。
飞机起飞前,解雨臣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只说了非常简短一句:小心镜中之镜。
解雨臣皱了皱眉,难道说屠癫还有什么后手?那这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他帮他?解雨臣第一次觉得自己心里这么没有眉目。
3.
在解雨臣从国内出发去往马来西亚的同时,还有另外两股力量也已经悄然行动。
而这两股力量的其中一股就是位于南洋的张家人。
他们行动的前提,来源于不久前他们发现张起灵前往了西藏墨脱,而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正是张家多年前丢失的至宝龙纹石盒,于是推测,那里面放的应该就是汪小月的骨灰了。
至于为什么张家人可以这么肯定这个推测,这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涉及到齐八爷和他的齐天大卦,以后有机会再说。
汪小月对于整个张家来说,是和族长一样重要的人物,她的出现几乎改变了整个张家的命运。如今汪小月死了,他们理应护好解雨臣,因为他是汪小月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血脉,说不定将来还会派上大用场。
于是在得知解雨臣要去马来西亚的几小时后,一队张家人也从南洋四面八方汇聚秘密前往马来西亚。
另外一方面,在东南亚地区的央宗也收到了消息。
他站在村落的泥土路上,目光穿透橡胶林,望向雪山之巅,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央宗也活了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人生无常,生死离别都该淡然,然而想到汪小月那张明媚的脸,还是忍不住惆怅。康巴落人能从雪山出来,能有今天安稳的生活,都是汪小月想的周到安排的明白,既然张家那群老古董怪人都为了保护解雨臣出动了,那他又怎么能比那群人差?
于是央宗立刻亲自带队前往马来西亚。
这一次,还是张家和康巴落人从祖上分开后几千年来头一次合体行动,且目的意外地相同——保护解雨臣,粉碎屠癫的阴谋。
4.
解雨臣的飞机降落在吉隆坡国际机场。刚开机,一连串陌生来电就涌入手机。
解先生,欢迎来到马来西亚,一个温和的声音用流利的中文说道,我是拿督陈,能为您提供所需的一切帮助。
解雨臣皱眉:我不需要——
黑瞎子轻轻按住他的手,点头示意让他接受:这么好的事情,你还推脱?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解当家没听过?”
于是解雨臣话锋一转说道:“那就先感谢拿督,稍后我们安顿好会联系您。”
挂断电话,解雨臣看向黑瞎子:怎么回事?
黑瞎子笑道:这拿督陈可是这里政界非常吃得开的人物,而且也是东南亚最大的古董商之一,但最重要的是,他可能是张家人哦,黑瞎子低声道,你以为张家和九门的人都去了哪里?他们可不止在国内,在海外经营的人脉网络可能远比国内更加庞大。不过他们一般不主动现身,除非……
除非什么?解雨臣不想听黑瞎子卖关子。
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事情的严重程度,足以威胁到所有人……黑瞎子神色凝重,花爷,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解雨臣白了他一眼,“哼,残疾人的预感不算!”
黑瞎子扶了扶眼镜,突然笑了,他想也是,严重到足以威胁所有人的事情那就是汪小月的生命出了问题,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出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是是是,花爷说的对,残疾人的预感不准的。”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心想:神经病,拍马屁会不会拍的太过了,哪有人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残疾的?
解雨臣等人安顿好后,立刻找到了拿督陈。
而对方提供的资源远超解雨臣预期:全套监控设备、当地警方配合、甚至有一支专业突击队待命。
通过提供的信息,他们很快定位了屠癫在雨林中的藏身之处。
行动那天下着淅沥小雨,热带雨林被雾气笼罩。
解雨臣、黑瞎子跟着突击队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雨林,很快包围了一栋隐蔽在林中的现代化建筑。
而梁烟烟和阿透留在警察局,等待消息。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整个大楼没有任何的安保措施,他们靠近和进入,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抵抗。
后来突击队检查大楼发现,保安系统是被人为的提前关闭,守卫也寥寥无几且毫无戒备。
解雨臣带人冲进主卧室时,屠癫正躺在床上沉睡,旁边散落着几只注射器。他被轻易制伏,醒来时满脸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简单?梁烟烟听着解雨臣的复述感觉难以置信。
黑瞎子说:“嗯,你怀疑的在理,所以我当时还特地检查了屠癫的房间房间。”
“结果呢?”阿透问。
黑瞎子没说话,摊手摇头,表示没问题。
太简单了,简单得让人不安。梁烟烟往椅子上一坐,表示完全不信,就像解雨臣在故意搪塞她们编的故事。
直到警察局传唤阿透,说是要为她平反十几年前被屠癫诬陷惨遭十年牢狱之灾的案子时,梁烟烟才发现,解雨臣和黑瞎子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屠癫无法被引渡回中国受审,因为他的国籍早就是马来西亚。
阿透的案子被重新审理,大量证据表明她才是被害人。法庭为她平反,结束了她多年的冤屈。
而对屠癫的审判则还在持续……
数月后。
面对确凿证据,屠癫竟非常痛快地承认了所有指控,包括多重谋杀、精神操控、非法实验、教唆杀人、非法集资、传播邪教等重罪。
审判的人员面面相觑,看向温文尔雅的屠癫问道:“你不打算辩解或者雇佣律师吗?”
屠癫看向他们,儒雅一笑,只是沉默摇头。
判决那天,法庭座无虚席。
法官庄严宣判:被告屠癫,多项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六道鞭刑,立即执行;另判处绞刑,缓期两日执行。
屠癫面带微笑接受判决,仿佛这是某种胜利。
鞭刑在监狱内执行。
鞭子上面有无数倒钩的铁钉,等六下鞭子打完,屠癫的整个背部至臀部的皮肤已经血肉模糊,完全没有了一处好肉,血沿着凳子往地上流淌,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牢房。
而屠癫咬破了嘴唇都始终未发一声,细看之下,他的脸上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笑容。
两天后,绞刑执行。
解雨臣和黑瞎子来到绞刑场见证了整个过程。
屠癫被带上绞刑架,头套罩下,踏板打开。
法医确认死亡:2004年2月28日8时30分。
屠癫死后,督拿陈来为解雨臣几人送别时提起屠癫在狱中最后的两天,“他什么忏悔都没写,反而是用墨水在他的皮开肉绽的伤口上纹了什么东西,可惜伤口不会好了,没机会看到。”
解雨臣一个激灵,看向黑瞎子,黑瞎子也瞬间觉得事有蹊跷。
“督拿陈,能带我们去看一眼屠癫的尸体吗?”解雨臣提出请求。
督拿陈非常乐意卖他人情,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们跟我走吧。”
可是当几人赶到存放屠癫尸首的医院,得到的消息却是——屠癫的尸体不见了!
5.
黑瞎子看向解雨臣紧绷的脸,这脸色难看的可以用锅底来形容了。
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督拿陈,这家医院停尸房没有监控吗?”
督拿陈无奈摇头,“他们说昨天屠癫尸体被送来后没多久监控就全部失灵了。”
“那值班人员呢?”解雨臣问,他想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总该有吧?
毕竟带出去的不是活人,是尸体,那么大那么沉,不可能没有动静。
“值班人员都被催眠了,现场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屠癫的尸体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解雨臣心中一沉:“这也太儿戏了!”他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当场火化了这个人!
梁烟烟说道:人都已经死了,带走他尸体的人又能用这身体做什么?”
阿透接话:“你记不记得别墅后院的那些猫?”
“嗯,记得,”那么多那么多臭想忘也难啊。
“那里面有一只是我的猫,后来,后来不见了……”
“什么?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阿透点头,“我怀疑屠癫的人盗走尸体是因为他们有办法让这些东西复活,就像那个新的长神仙一样。”
这下解雨臣的脸色更黑了。
黑瞎子心里也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如阿透所言还尚未可知,与其无端增加解雨臣的压力,还不如先当做大家是在“杞人忧天”。
“花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过的奇怪的事还少吗?”
黑瞎子走到解雨臣身边,和他并肩而立。解雨臣从黑瞎子表情里看到的是对方传递出来的让他安心的信号,这说明黑瞎子心里是有计划的。
解雨臣点头,“没错,再大的困难也遇到过,何况只是一个屠癫,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6.
屠癫站在督拿陈的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听着身后那个督拿陈的汇报,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
“你做的很好,他们没有发现你不是督拿陈吧?”
“没有,对方似乎对南洋的张家人了解的也不多。”
屠癫看向督拿陈手机上的一个陌生号码,眼里现出思索,这个号码他拨打回去是找不到地址的,但是对方的身份肯定是张家高层,否则也不会仅仅用一条短信就能命令督拿陈全力协助解雨臣。
幸亏他提前启动了镜城计划,否则还真是得中招,他没想到,海外还有这么多神秘势力的潜伏,而且这些势力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居然一边倒的出动偏向解雨臣那个小子,这对屠癫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毕竟要杀解雨臣易如反掌,可是加上这些人的参与,事情会变得无比困难和复杂,这才是游戏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那解雨臣抓到的屠癫是真正的屠癫吗?
当然,因为屠癫在调查解家的时候也意外发现了非常多的秘密,其中之一就是“无限复制”,他把这个过程叫做“产卵”,他每复制一个“屠癫”,这个“屠癫”就会成为种子,可以随意播种在任何人体内,只要这个人还在五行之中,只要他内心深处的情感矛盾够深刻够丰富,那么种子就会发芽,总有一天,那个人就会成为新的屠癫!而与此同时而来的,还有过去每一个旧的屠癫的所有经历和想法,全都会汇聚在同一个新的屠癫身上!
当旧的屠癫被执行绞刑,他把促进种子成长的东西刻在身上,当新的屠癫带走旧屠癫的尸体,把那些神奇的能量注入屠癫的尸体,对方的伤口奇迹般愈合,现出皮肉上的纹身,新的屠癫就好像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召,一瞬间重获新生,变成了现在的屠癫!
他站在督拿陈的窗前,看着雨水再次打湿玻璃,他转身对督拿陈说:“又要变天了,这皮鞋穿的我难受,我需要一双棕色的鹿皮靴。”
督拿陈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屠癫的皮鞋踏过光洁地板,发出咯噔声响。他的身影停在一面单向镜前,注视着里面熟悉的脸——那张脸,竟然和解雨臣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抚摸过镜子里人的每一处眉眼细节,嘴角带上阴婺的笑,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