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泥土和霉菌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叶知秋趴在凌弃背上,呼吸灼热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喷出的气息烫得吓人。高烧让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偶尔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内容破碎,夹杂着“冷……凌弃哥……快走……”等字眼。凌弃侧头,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狠狠一沉。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刚刚经历血战的险地,寻找生机。
他动作迅速却极尽轻柔,用从兽人皮甲上割下的宽布条,编织成一道牢固的背带,仔细地将叶知秋负在自己宽阔但此刻已布满伤痕的背上。她的身体软得像是没有骨头,滚烫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物灼烤着他的脊背,那份重量远比她实际的体重更加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凌弃调整了一下背带的松紧,确保她不会因颠簸而滑落,又将那块勉强鞣制的鹿皮垫在她身下,希望能多少隔绝一些林间的寒意。他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短暂容身却充满杀戮的石洞,目光掠过那截沾满血污的断棍,没有丝毫留恋。他的手向后腰探去,握住了那冰冷、坚硬、无比熟悉的触感——寒铁短棍一直紧贴身后,那是他手臂的延伸,是绝境中最可靠的伙伴。唯有它,才能带来一丝心安。
深吸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凌弃背着叶知秋,如同背负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又如同孤狼背负着它的幼崽,悄无声息地滑出石洞,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晨雾吞噬。
他选择了一条向东南方向延伸的、极其难行的路径。那里远离兽人主营地的喧嚣,地势起伏剧烈,巨大的乔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蟒蛇般缠绕,厚厚的腐殖层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背上是不省人事的叶知秋,自身的疲惫和左肩、手臂上多处伤口的隐痛不断袭来,挑战着他的极限。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来保持平衡,避免摔倒伤及背上的人。林间的晨露浸湿了他的裤腿,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因高负荷运转而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像一头精疲力竭但意志如钢的头狼,在密林中艰难穿行,耳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风穿过叶隙的呜咽、远处隐约的鸟鸣,以及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可能意味着危险的声响。背上叶知秋偶尔因颠簸而发出的无意识痛哼,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催促他更快,更稳。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与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合,带来粘腻和刺痛。他咬紧牙关,下颌线条绷得像岩石,完全依靠着非人的意志力支撑着躯体。约莫艰难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一条被野兽长期踩踏形成的泥泞小径横亘其中。这是潜在的通道,也是危险的开阔地带。凌弃正欲加速通过,身形却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左侧茂密的蕨类植物和灌木丛中,传来了绝非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伴随着兽人特有的、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和用喉音发出的低沉交谈。
“……脚印,新鲜的……往这边……”
“嗯……有股……人肉的骚味……”
两名兽人!听其言语,似乎是追踪血迹或气息至此的狩猎小队成员,恰好堵在了他们前行的必经之路上!真是阴魂不散!
凌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他先将叶知秋从背上解下,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云杉树底部,那里有巨大的板状根形成的天然凹陷,如同一个简陋的摇篮。他快速扯过一些枯枝和落叶,将她瘦弱的身形稍作掩盖,只留出口鼻呼吸。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让他们发出任何警报,也绝不能让战斗波及到她分毫。
解下背带,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负重而酸麻僵硬的肩膀,反手抽出了那根乌沉沉的寒铁短棍。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瞬间压下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杀戮的意念如同北地寒流般席卷全身,眼神锐利如即将扑食的鹰隼。
“哗啦!”灌木被粗暴地分开,两名兽人猎手钻了出来。他们身材不算最高大,但肌肉虬结,动作敏捷,穿着轻便的皮甲,脸上涂着暗色的油彩。一人手持一柄打磨粗糙但尖端锐利的骨矛,另一人则握着一把厚背砍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他们警惕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持棍而立的凌弃,也瞥见了他身后树根处那不甚明显的遮蔽物。猎杀的本能让他们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在这里!还有个病的!”持矛兽人低吼一声,像是发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率先发难!他脚下一蹬,泥土飞溅,骨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一道白色闪电,直刺凌弃心窝!这一矛又快又狠,显是经验老道的猎手。
凌弃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面对疾刺而来的矛尖,竟是不闪不避!直到那惨白的骨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他动了!御侮十三式·泥鳅钻泥!整个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又像是紧贴地面的阴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贴着冰冷湿滑的矛杆向内切入!与此同时,手中寒铁短棍化作一道索命的黑色闪电!
破军九击·钻心刺!(意念凝聚,棍端聚力猛点)
并非直来直去的刺击,而是棍端凝聚了全身筋骨之力,精准、狠辣、毫无花哨地点向持矛兽人手腕最脆弱的尺骨末端!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骨裂声在寂静的林间爆响!
“嗷——!”持矛兽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条右臂瞬间耷拉下去,骨矛脱手飞出!剧烈的疼痛让他面部扭曲!
凌弃岂会给他喘息之机?棍随身走,如影随形!在兽人因剧痛而身形僵直的瞬间,短棍借势回拉,棍尾如同毒蝎的尾钩,一记狠辣的回马扫(棍法),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击在兽人毫无防护的左侧太阳穴上!
“噗!”闷响如击败革!
兽人的惨嚎戛然而止,眼珠猛地凸出,血丝瞬间布满,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截木头般轰然倒地,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持矛兽人出手到毙命,不过两三个呼吸!
另一名持刀兽人脸上的残忍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凝固成了惊骇与暴怒!“杂种!”他狂吼一声,双目赤红,挥动厚背砍刀,搂头盖顶,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凌弃猛劈下来!这一刀势大力沉,若是劈实,足以将人一分为二!
凌弃刚刚完成一次极限击杀,旧力略竭,新力未生,气息微浮。但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面对这势若千钧的一刀,竟不硬接!足尖猛地蹬地,身体借势向后急仰,一个险到毫厘的铁板桥,厚背砍刀的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凌厉的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在身体后仰至极限,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撑地,五指深深抠入湿滑的泥土中稳住身形,右手寒铁短棍却如同蛰伏的毒蛇,由下至上,划出一道诡异刁钻的弧线!
撩阴棍!(虽是阴狠招式,却是生死搏杀间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手段)
棍端精准无比地戳向兽人袴下要害!
这兽人万万没想到对方在如此劣势下还能使出如此阴狠毒辣的招式,要害被袭,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神经!他所有的动作猛地一僵,即将发出的怒吼变成了一声怪异扭曲的抽气,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
凌弃眼中寒光爆射!撑地的左手猛然发力,腰肢如弹簧般强劲一拧,身体借势弹起!寒铁短棍借着回旋之力,划出一道完美的死亡弧线!
崩山式!
全身的力量,从脚底升起,经腰胯传导,灌注于双臂,最终凝聚于冰冷的棍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砸在兽人因剧痛而低垂、毫无防护的头颅太阳穴上!
“砰!!”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击中!红的、白的,瞬间迸溅!
兽人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七窍流血,庞大的身躯被巨力带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另一棵树上,软软滑落,再无生机。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迅速。两名经验丰富的兽人猎手,甚至没能来得及制造出太大的动静,便已成了寒铁棍下的亡魂。林间空地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凌弃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他挂棍而立,迅速扫视四周,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确认再无其他埋伏。他走到兽人尸体旁,蹲下身快速搜查。从持矛兽人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囊,里面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从持刀兽人身上摸出一个皮质水囊,晃了晃,里面有水。他谨慎地拧开水囊塞子,凑近闻了闻,是清水的味道,没有异味。他先自己仰头灌了一小口,感受片刻,确认无毒,才小心塞好,揣入怀中。这些微薄的补给,在此刻珍贵无比。
他回到云杉树下,轻轻拨开枯枝落叶。叶知秋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因为短暂的静止而稍微平稳了一些,只是额头依旧烫得惊人。凌弃伸出手指,极轻地拂开黏在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他再次用布带将她牢牢缚在背上,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冷冽如冰,未曾在那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上停留片刻。
寒铁棍首饮人血,短暂、凌厉、高效。短暂的危机解除,但更大的阴影依旧笼罩。背负着高烧垂危的叶知秋,置身于危机四伏的兽人腹地,每一步踏出,都可能是万丈深渊。他必须更快,找到安全的庇护所,找到救命的草药。他选定方向,迈开脚步,身影再次坚定地没入无边无际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原始密林之中。前路茫茫,生死未卜。的兽人腹地,每一步,都仍是生死考验。他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地,为她寻药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