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国所处的这个时空,人们对战争的理解十分肤浅,仿佛历史在某个关键的阶段走上了岔路口。
此前在赶来永固城的路上,赵亨义曾经和宋应安在船舱之中以推演战事为游戏,在那个时候,赵亨义就发现,所谓的少年名将宋应安是个十足的水货!
许多在赵亨义看来都能算是常识的计谋、战争器具,宋应安都闻所未闻。
这并非是宋应安不学无术,而是在这个时代,带兵的武将们原本就是如此。
宋应安足够机敏,脑子也足够灵活,这才在边军之中闯下偌大的名声,甚至能够凭借军功封爵。
永固城中,最让蛮族记恨的必然是老将张朝阳,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宋应安。
正常来说,这个时空的战斗方式,大多数时候都是双方人马排兵布阵,然后正面硬刚。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应安才会在重伤昏迷前,指派带给他太多惊喜的赵亨义担任玄字营的临时统帅。
而类似的事情,在大燕国早有先例,并且是被规则所认可的,若非如此,赵亨义一介白丁,绝无可能掌管玄字营。
而赵亨义自身,也通过宋应安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有了相对直观的认识,也就有了面对蛮族大军时的底气。
只不过,赵亨义从未敢小看过任何人。
有着清醒认知的赵亨义明白,任何战争手段一旦出现,并且运用在战场之上,必然会有人专门研究破解。
此前他所使用的铁蒺藜和陷马坑,之所以能够取得堪称辉煌的战果,完全是因为蛮族面对新型的战争武器缺乏了解。
在宋应安受伤的那一战中,反倒是杀伤力惊人的铁丝网给蛮族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这才导致他们第一次和赵亨义交手时损失惨重。
随着蛮族对新型武器的重视,即便赵亨义派人打造了数量繁多的拒马枪,也很难再次取得那么轻松的胜利。
被蛮族士兵驱赶的燕国百姓,正是蛮族对于新型武器的回应!
望着山谷里被蛮族驱赶,不得不在恐惧中朝着玄字营的防线缓缓逼近的燕国百姓,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还怎么打?
这些卑劣凶残的蛮族,竟然以普通百姓充当盾牌,一旦玄字营开始攻击,先死的必然是那些可怜的百姓!
“别射箭,我们是燕国人!”
“官爷,救救我们!”
哭嚎声震天,被蛮族驱赶的百姓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看样子,这些没有人性的豺狼应该是劫掠了一个村庄。
“军门,那些被蛮族驱赶的人,并非我大燕百姓!”
被老将张朝阳派到玄字营充当顾问的偏将,凑到赵亨义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这些人全都是逃避赋税和徭役的逃民,从他们离开燕国领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弃民了!”
直到昨日,老将张朝阳才派人给赵亨义补了个身份,录事参军,一个随时可以任命随时可以免去的军职,免去了赵亨义统领玄字营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
对于偏将所说的这些情况,赵亨义早有了解,只不过,他不认可弃民这种说法!
一个国家,把自己的百姓逼迫到逃难去凶残的敌人控制的领土上生活,时时刻刻承受着被肆意屠杀,肆意掠夺的危险,这种情形下,该接受指责的难道是那些没有活路的百姓吗?
只不过此时并非争辩的时候,对于那名偏将的话,赵亨义置之不理,而是转头冲着身边的张灿下令:“传令各部,不得贸然攻击被蛮族携裹的无辜百姓。”
“喏!”
原本就心中不忍的张灿,迅速转头传递军令,只不过这位跟随着宋应安经历过无数战阵的亲卫队队长,心中却充满了担忧。
若是放任蛮族大军以百姓充当盾牌,平安的趟过了大家伙布置的防御阵地,接下来的战斗,就只能以近身肉搏的方式展开了!
即便张灿向来以玄字营的一员感到光荣,可他也清醒的知道,当真面对凶神恶煞一样的蛮族大军时,玄字营很难战胜对方!
“军门,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偏将已经急了,“等到蛮族将那些百姓驱赶到阵前,一旦两军接战,这些百姓也是活不成的!
我知道军门不愿背负屠杀燕国子民的恶名,不如由我下令攻击,一切的骂名由我承担!”
“将军不必担忧,我赵亨义一介白丁,不在乎什么名声。”
赵亨义明白,偏将并非什么邪恶之辈,他所说所想,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更多的兵卒和防线后百姓的性命,“蛮族这卑劣手段,我自有应对之策!”
见赵亨义心意已决,偏将颓然长叹,竖子不足与谋!
那些蛮族士兵躲在百姓身后,即便是使用弓箭抛射,也很难对蛮族的兵丁造成伤害,更何况,那些没有人性的豺狼,还个个举着牛皮做的小圆盾!
同时,蛮族的弓箭更加犀利一些,射程也更远,几乎人人都是合格的弓箭手。
一旦放任他们继续前进,那么在大燕国的弓箭手能够射中这些凶残的畜生之前,蛮族的箭雨将会抢先一步落在守军的脑袋上!
如此死局,除了抛开所谓的仁义所谓的慈悲,一股脑的将阵前的人不分敌我全部杀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偏将的手已经按在腰刀上,他在心里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赵亨义因为妇人之仁,拖着整个玄字营乃至整条防线一起陷入绝境,那么说不得,这位追随老将张朝阳三十年的偏将就要亲手砍下赵亨义的脑袋!
阵前斩杀主帅,总好过让蛮族大军直接突入防线之内!
而自己这条命,就抵给这位录事参军算了!
敏锐察觉到偏将的想法,单臂的王大虎横跨一步,不顾尊卑的挡在赵亨义和对方中间,而王二虎眼神闪烁,攥紧了已经上弦的手弩!
赵亨义则神色淡然,冲那偏将微微一笑,有条不紊的冲身旁其他亲卫下达各种各样的军令。
那偏将就在一旁听着,表情从狠辣变为不解,接着又变成惊愕,最后只剩下匪夷所思……仗,竟然还能这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