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的话题就从原始部落冲突，转移到炼钢技术的瓶颈上了？这都哪跟哪啊，乱七八糟的……”
叶明珠挖着鼻孔，吐槽。
“这个嘛，当时的确是闲聊……”水晶挠头，“不过，我跟大家提起这件事，却是因为我觉得这里面有疑点。”
“确实。”叶明珠懒洋洋说道，“你们的世界有装甲车、有枪，这我可是头次听说！按说，既然科技文明都发展到那种地步，后起的‘魔法’应该就毫无生存空间了才对。就算有天才发现，怕是也只会变成科技的甜头，而不是你们现在这个，完全由魔法主导的世界。”
“我也是头次见。”水晶摊手，“在我们的时代，确实也听说过‘出土了形如枪械和车辆的古物’，也有一些原始部落掌握着拙劣的火药枪械。但我们往往认为，那是古代的能工巧匠所造，或者窃取了发达地区的机械技术……可没想到是这样，简直像是‘上一个文明的残余’。”
“不是简直，而是‘肯定是’。”
洛书扶了扶眼镜，面色苍白地说道。
“关键就在于精卫小姐提到的，因为缺乏铁器，大家转向使用铜和石头的那句话。”
“恐怕，你们的祖先最早是科技文明的难民，但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城市，失去了书籍和知识，失去了电力和火药，甚至连‘铁’都被逐渐夺走……简直像是文明史的倒转。”
“最后，才退化成现在这样，连‘科技’的本来含义都忘记了，像是原始部落的样子。这里面有多少饥饿、恐怖和绝望，我简直不敢想。”
洛书的描述严丝合缝，水晶不由得点了点头。
她玩弄着自己柔顺的金发，愁眉不展。
“精卫姐，我的祖先，原来是上一个文明的残余吗……？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大概是几代人，从何闻笛那样繁华富足的现代生活，先是变成难民，再一点点跌落成现在的‘原始人’……”
“别想太多啦。想想八百年后发生了什么。”
何闻笛笑笑，戳了水晶一下。
“八百年后——我？”
“是啊！‘你的存在’，就证明了这八百年来，人类终究还是找到了另一种生存之道，坚强地活下来，还获得很好。精卫姐和她的族人，可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啊。”
水晶想了想，点了点头。
“说的对，我分心了。刚才说的是疑点，对吧？那么，疑点一就是这个了——明明有着科技文明留下来的技术，为什么精卫姐她们，却连一块铁都炼不出来？”
“也许是关键的技术遗失了吧？”雪莲提议道，“你不是说，化学能的火焰到不了1500度吗？那么，可能‘上一个文明’有某种特殊的技术，能够制造足够的高温，却没有流传下来。”
水晶点头，表情却仍然是犹豫的样子。眼看也讨论不出什么了，何闻笛拍拍她，“继续，说下一个疑点吧！有疑点一，肯定就有疑点二呗？”
“嗯。疑点二，是关于精卫姐本人的。”水晶思考道，“你们听了我刚才讲的事，对她怎么评价？”
众人犹豫了片刻。
“女汉子？”洛书提出。
“好像很开朗的样子。”雪莲说。
“想见见她。”柳凌霜的话毫无营养。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感觉烦躁。特别是她讨论炼铁的时候。”叶明珠迟疑片刻，才说道，“明明看起来很不正经，实际却完全是个正经人……感觉跟何闻笛有点像。”
“喂喂！正经一点哪里烦人了！”何闻笛拍桌笑，“不过，我倒是跟明珠有点同感。——那位‘精卫’，明明才十五岁，还是原始人教养出来的，眼光却看得挺远啊……听说她们那个年代的人成熟都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说着，何闻笛用手托住下巴，看向水晶。
“对，当时我就在想，真不愧是后来的‘贤王’。”水晶答道，“不过，如果她真的是‘贤王’本人，这里就有问题了。”
“怎么讲？”
水晶沉吟片刻。
“在我看来，他们的魔法还非常原始，最多也就做到强身健体、忍耐寒暑，连‘魔力外放’这种最简单的技巧都做不到。”
“是缺了什么知识吗？”何闻笛问，“还是体质不允许？”
“更像是后者。”水晶回答道，“我检查过精卫姐的身体，她产生魔力的‘源能细胞’没有问题，魔力回路也是通畅的。问题在于，‘质’是有了，‘量’却明显不足，达不到外放的能量浓度，就算勉强集中起来，也最多能够把能量传输到皮肤表层，再往外就办不到了。以我们那个时代的评价，她肯定属于‘不适合成为魔法师’的体质，其他那些原始人就更不行了，魔力对他们来说不是助力，而是剧毒……”
“让我来说的话，精卫姐一直练习下去，确实可能在二三十岁达到魔法师的基本要求，开发出一些简单的技术，但也就这样了。甚至可能连这都办不到。”
“——然而，我在历史书上看过的‘贤王精卫’，却拥有移山填海的大能，虽然后继无人，但单以‘他’一人而言，却丝毫不逊于之后每一代的魔法大师。要不是这样，也没法建造出那样宏伟的古代遗迹，创建遍及世界的强大国家。”
“这……是矛盾的。”
说罢，水晶看向大家，似乎想要借助众人的智慧，得到一个答案。
“嗯，我听完了，先说一种可能啊。”何闻笛说道，“会不会是穿凿附会呢？比如，遗迹并非‘精卫’建造的，而是被后人安在了她的名下……之类？”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实证不支持。”水晶咬着手指答道，“我们那个世界，有类似你们‘碳14测年法’的考据技术，具体来说，是根据高能魔晶的衰变状况来断代。那遗迹明确地测定为‘约八百年前所造’，实在很难想象是假的。”
“嗯，那就不对了。”何闻笛并没有质疑水晶的证据，而是直接转向了其他的思考，“那么，突然进步呢？你们那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让实力不足的人，突然进化到那种移山填海的强大程度？”
“咦？这我可没听说过——”
“可以有！”
说话的不是水晶，而是忽然拍案而起的洛书。
“走！跟我来！”她以跟平时安稳形象完全不符的姿态吆喝着，打算领大家到水晶的房间去。
“怎么了？”柳凌霜从昏昏欲睡中惊醒，惊愕道。
“比较复杂，我没法短期跟你们解释……”洛书犹豫了一下，“总之，跟我来就对了。刚才水晶那句‘碳14测年法’启发了我，之前她能‘消灭无限城的鬼’也有参考价值。”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叶明珠惊道，“哦，好像确实是一周以前，不过又好像过了很久……那到底有什么联系？”
“马上就知道了！等下，我拿下盖革计！拿好了，大家走吧。”
洛书慌慌张张地拎出一个小白盒，又把数字显示端口连上她的次世代笔记本电脑。何闻笛看着那玩意，隐约生出了一个判断。
……原来是这样啊。
先进文明与不能炼铁的矛盾。八百年前人类衰落的缘由。精卫现在的实力，与历史中实力的出入。
以及，所谓‘魔法’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