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灰色身影一直重复地这句话。
自这道身影从阵图中浮起，围观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很快，刚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堆，已经稀疏成更大的一个圆圈。
现在就观今和成冰厦还有两位民警、那对婆孙，老张头留在最中心的位置。
屈家母子和屈家仆佣站在原地未动。
我冤！
我冤！！
我冤！！！
黑气和灰雾来回出现在宋春英身上。
她的眼神也在狰狞凶厉和清明之间来回切换。
“啊！！”
宋春英眼前乍现阳世的阳光，刺眼又明媚。
她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头和脸，生怕自己灰飞烟灭。
她静待片刻，甚至她的皮肤已经都感受到这明亮的温暖了。
宋春英怔愣地站在原地，她抬起双手，伸直胳膊，尝试转动。
没、没有事。
她居然回到了人间！
“包啊！”黑红的气息立即染上了她的双眼，宋春英抬起头迅速观察自己的处境。
离自己几米之处有面色沉静的姐弟俩，还有一对婆孙。
那对拉了人的干部是现在的公安吗？
“！”宋春英的视线一丝不漏地全落在了那个被两名公安夹住的人脸上。
“啊啊——”我的孙孙被你这个人渣——
宋春英从星位上拔地而起，双手化作黑爪，直探老张头而去。
“救、救命啊！厉鬼杀人了！”
老张头想抱头鼠窜。
奈何两个民警十分尽责，哪怕是迎面而来的非人，小陈和老郑也冷凝着脸不松手。
看宋春英这反应，今遇的小老板所言非虚。
“啊！”
眼看那利爪已经快碰到自己的鼻尖，而且那来自鬼物的极度森寒之意比利爪先一步侵蚀过来。
老张头胯下一松，他尿失禁了！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饶命！宋武他娘！葛太太，快救我！救我啊！！”
老张头面若死灰，他在原地一直惨叫，他闭着眼等着宋春英的鬼魂把他击倒。
但久久没有等到。
老张头睁眼，看到那棋盘边界燃起青金色的光墙，将宋春英整个鬼困在里头，她根本出不来。
宋春英攀着光墙，厉声哀嚎，双爪直指老张头的方向：“啊啊啊————”
危机解除。老张头心头一松，全身都松懈下来。
但周围众人的目光像利剑直向他而来。
“真是你！”小陈掐着老张头的胳膊，他目光像看一坨渣滓，“你这个人渣！”
“那孩子这么小，你怎么下得了手！”老郑掏出腰上的银手铐，直接把他双手铐住。
“呸！”一个穿裙子的年轻女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脱下高跟鞋，反手狠狠将鞋跟打到老张头的脸上，再用力地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呸！人渣！不！你连人的渣都不如！”
“不是，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会死！不不不，不是我做的！”
老张头伸手擦去脸上的唾沫，刚才宋春英那一扑，吓得他现在都还语序颠倒，话都说不笼统。
听到他否认，阵中的宋春英歇斯底里地尖啸起来。
那声音如怨如泣，饱含极大的冤屈，感性一些的路人已经在跟着流泪了。
“宋春英，张树槐欠宋家三条命，届时你家的公道全在判官大人笔下。”
观今符笔轻点，一缕青色的气将半趴在地面的宋春英扶起。
“枉死城飘荡十五载，为这个畜生付出不能往生的代价不值当。”
“啊啊——”我愿意，我要缠着他十世轮回。
宋春英死青的脸上早已流满血泪，她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黑红的脓血。
“听玄师的！娘！”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从人群外连跪带爬地闯了起来。
这人明明最多40出头，却满头白发，眉间的皱纹尤其多。
“前进饺子摊的宋老板！宋武！”轮椅上的老太太打量完这人的五官相貌，她那声宋武破口而出。
“当年饺子摊的年轻媳妇疯了没多久就跳河自尽了。这宋老板也不见了踪影！我以为……”
老太太把老花镜擦干净又凝神来回打量阵中的宋春英和跪在地上的饺子摊老板宋武。
宋春英的模样还停留十五年前，头上都还是黑发。
而宋武才四十岁，就心力耗尽早衰了白发！
观今朝走过来的余偏星轻轻颔首。
余偏星拱手抱拳：幸不辱命，人找到了！
观今左手在胸前左化半圆，手心一吞一吐。
“枉死城宋春英何在！”
观今符笔直指自己眉心，青色荧光浮现，她左手往老张头那方变掌为抓。
“啊啊！！葛太太，救救我！”
小陈和老郑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巨力生生将老张头从他们两个成年男人的桎梏中拔出。
两人看着离地两米的老张头离那宋春英越来越近。
小陈和老郑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去摸各自的虎口，那里被刚才那道巨力把人抢人刮得生疼。
“啊啊！”我在！！
宋春英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老张头，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观今的安排。
“哈哈哈！！”看她不把张树槐吃肉啖血，拆骨入腹。
“引魂阵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疾！”观今符笔犹如游龙潜跃，右手连写数笔。
一个青金色的“翳”字脱离笔尖，见风徒长，直到化作一团无法看穿的青灰色雾气将星盘完全覆盖住。
“葛太太！救救我！当年你救了我，现在也能救我！”
“救啊啊啊！！”
老张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场的人只能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吃肉，咯吱咯吱。
【……啊！】
【不是有句话说“我恨你恨得巴不得把你拆骨入腹。”】
【拔叔警告！】
【你看现场吃瓜的人巴不得马上逃离现场。】
【要是我在现场，听这现场吃播早就吓晕了。】
观今和成冰厦、余偏星三人还好，面色沉静，完全不受这声音影响。
外孙女调大耳机的音乐声，还伸手捂住外婆的耳朵。
小陈和老郑难得互相拉了手，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宋武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团青灰色不断收缩膨胀的雾气。
外圈的路人都惨白着脸，努力绷住自己想逃离现场的双腿。
“母亲，你没事吧？”
听着这个用力咀嚼的声音，屈望飞顿感反胃，一股难以抑制的酸味从他喉间涌了上来。
但他发现葛汝虹现在不仅全身微凉，连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
葛汝虹没有回答屈望飞，她只看到那座偶尔闪烁青金色荧光的阵法中，被青灰色雾气覆盖的两道人影。
蓦地，她手腕间燃起一股惊人的滚烫，像燃烧着的炭石掉到她的皮肤上，烫得她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