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何文涛便接到了钱志明的电话。
让何文涛没想到的是，钱志明称，市里关于服装厂的处置，还没有统一意见，所以，打算针对服装厂进行一次招标会。
有意思的是，招标会的模式，是暗标。
从钱志明的话里，何文涛听出来，市里有些人还是属意马德平的。
毕竟，马德平的服装厂在市里也算明星企业，一旦将市服装厂兼并，实力会更加强大，也算给市里争脸。
但钱志明也暗示，何文涛无需多担心。
甚至，在一番讨论之后，建议何文涛将价格定在了两百万。
招标会的时间，定在下周一，也就是三天后。
挂断电话，何文涛叹了口气。
他确定，服装厂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但价格两百万，着实不太好弄。
不是价格太高，而是他太穷了。
他全部资金，也不过两百八十万，买个服装厂就要用去两百万，门面租金不用太多，但装修不会少。
另外，还有个关键的操作，他不确定需要多少钱。
何文涛找来纸笔，理了理思绪，将标书写好，也懒得打印了。
这个年代的小城市，还没那么麻烦。
包括投标，也不关你是单位还是个人。摸着石头过河，都得慢慢成长，才会正规化起来。
将标书收好，何文涛想了想，出门找了个书报亭，将今天报纸全都买了一份。
也不管地方，直接在书报亭外看了起来。
一份份报纸翻了过去，终于，在一份农业报纸上，看到了个有用信息。
《我市豇豆喜迎丰收，价格跳水为哪般？》
副标题是以市场为导向，警惕一窝蜂上马。
将报纸又翻了翻，何文涛没见到其他有用信息，便再没看下去。
他用书报亭的公用电话给张旺打了个电话，询问豇豆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前年豇豆减产，价格奇高。
去年许多人种豇豆，都捞了一笔。
而今年，更多人将田地腾挪了出来，一窝蜂地种豇豆。
加上今年雨水恰好，豇豆迎来了大丰收，豇豆价格瞬间跌落了下去。
这种事，并不奇怪，哪怕二十一世纪，也时常会发生。
往往，农民伯伯们只能自认倒霉，含泪将农产品低价抛售。
而现在，市里几个县和地区，豇豆爆仓，批发价从六毛跌到了一毛钱。
豇豆可不像蒜头，除非做成腌菜，否则只能保存几天。
何文涛找了个菜市场，原本打算进去再问问的。
可菜市场外，停着好几个板车、拖拉机、三轮车，车上，全是豇豆。
何文涛问了个拉板车的大爷。
“大爷，这豇豆怎么卖？”
“两毛一斤。”
“两毛一斤？”
何文涛故作惊讶，却不想，对方以为他嫌价格贵了，忙道：“你要是要得多，我给你一毛钱一斤也中。”
“大爷从哪来的？”
“安和县来的。”
“安和县拉过来的？这得好几十里地啊！”
“那还能怎么办呢？村子里家家户户种了豇豆，县城都挤满了，卖不掉，只能来这里了。谁知道，市里也不好卖啊。唉……”
没想到，还是个老乡。
看对方模样，估计有六十多了，还拉个板车跑几十多里，何文涛着实有些同情。
他想了想，道：“大爷，你称一下这一车多少吧。”
“啊？你……你全都要，那……那我算你五分钱一斤。”
“你先称吧。”
“行，我现在称，我现在称。”
大爷手忙脚乱地将一板车豇豆称了重。
两百三十二斤，大爷想将三十二斤都抹了，何文涛没同意。
“大爷，就两百三十斤，按照两毛钱一斤，呐，这是三十块钱，麻烦您将这些拉到前面的大富豪去，就说何老板让送过去的。多的，算运费。”
大爷千恩万谢，拉着板车去了。
而何文涛却被许多人给围住了。
“小哥，你还要买豇豆吗？”
“哥，我这一车，你要是全要，五分钱一斤给你。”
“大哥……”
何文涛摆脱了人群，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响起了个一本正经的声音。
“喂，哪位？”
“少华啊，我钱山啊。”
“钱山，哪个钱山？”
“不是吧？少华，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咱读双桥小学的时候，咱俩还是同桌，你还到我家吃过饭好不好？”
“这……哦，原来是你啊，有什么事么？”
电话这头，何文涛微微一笑。
想起来了？
我信你个鬼！
老子瞎编的人好不好？
虽然这么想，何文涛还是喜道：“你这小子，算你记性不错。听说你在鹏城做批发？我这有些豇豆，价格很低，不知道你那能不能用到？”
“很低？什么价？”
“八毛一斤，量很大。”
“八毛？这价格，有些贵啊。自家兄弟，五毛一斤，我吃下了。”
“成，那就六毛一斤，不过量很大啊，可能有上千吨。”
“上千吨？”
那边惊讶了一下，又赶紧叫道：“别说上千吨，就是两千吨、三千吨，我也给你吃下来。”
“行，那我过两天运到鹏城去，你可别掉链子。”
挂断电话，黄少华思索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钱山是谁。但能准确说出他的小学，显然不是瞎编的。
不过，他更多的是欣喜。
鹏城的豇豆批发进价，可是八毛一斤，现在五毛吃下一千吨，能纯赚好几十万。
这头，何文涛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黄少华这个人，是前世他去鹏城几年后认识的，做的就是蔬菜批发生意。
一来二去，何文涛对他也有些了解，是个大体上值得信任的人。
何文涛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黄少华这个人，而是对方的号码。
作为第一批用上手机的鹏城人，黄少华的号码足以亮瞎眼。
用一句话形容——黄少华经常会接到短信和电话，叫他爸爸的、好奇号码背后是什么大人物的、拉投资的、出高价买号码的……
得到对方应承，何文涛没急着离开，而是拨打了一下郑南生的bp机。
很快，郑南生给回了电话。
得知何文涛打算大量收购豇豆，郑南生二话不说，当即联系了主管农业的副市长陈文明。
陈文明最近可是焦头烂额。
眼看各个县汇报豇豆大丰收，却迟迟不敢采摘。
何文涛这个时候出现，简直是他的救星啊。
与陈文明约好见面，何文涛又拨出了第三个电话——村口小卖部。
他不能离开，只能让赵大壮赶紧回来帮忙。
几通电话说的，何文涛嘴都干了。
顺手拿了瓶健力宝，打开易拉环一口喝干。
结了账走人，身后，小卖部老板忍不住翻了白眼。
“又是鹏城大老板，又是市长，又是几千吨，这年头，什么牛都敢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