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叶逍遥和肖大师沿着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兽道,在崎岖陡峭的山林中艰难跋涉。
身后的黑金谷早已被层层山峦和浓雾吞没,但那份被武装人员追击的惊悸,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缠绕在心头。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肖大师的冲锋衣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臂上有一道被流矢擦过的血痕,虽然不深,但血迹已经凝固发黑。
叶逍遥更狼狈一些,脸上有几道刮痕,膝盖在躲避追击时磕在岩石上,每走一步都隐隐作痛。
最难受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尤其是叶逍遥,强行引导能量节点爆炸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仿佛有根钢针在里面搅动。
肖大师的状态稍好,他常年研究各种奇异食材,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此刻更像是一头负伤但依旧警惕的老狼。
他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凭借经验和微弱的星光辨认方向,确保他们没有偏离预设的逃生路线。
“坚持住,快到了。”肖大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穿过前面那个垭口,就能看到落星镇的灯光了。”
叶逍遥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倚靠在登山杖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漆黑如墨的山林,那里面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蒙面人,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驱逐。
他们想要灭口?还是活捉?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他和肖大师已经触及了某个巨大秘密的核心。
天色蒙蒙亮时,两人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大山,来到了落星镇外围的一片稀疏林地。
远远望去,小镇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平静。
这与几个小时前在黑金谷经历的生死一线,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不能直接回镇子。”肖大师拉住想要继续前进的叶逍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些人很可能在镇上有眼线,或者在车站设卡。我们得绕过去。”
最终,两人在镇外一处废弃的护林员小屋暂时落脚。肖大师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熟练地处理了两人身上的伤口,又递给叶逍遥一小瓶墨绿色的药油:“抹在太阳穴上,能缓解精神疲劳。你那种能力……消耗的是心神,比体力透支更伤。”
药油带着一股清凉刺鼻的草木气息,抹上去后,太阳穴的抽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叶逍遥感激地看了肖大师一眼,这位看似粗犷的厨王,心思远比外表细腻。
“接下来怎么办?”叶逍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
肖大师沉吟片刻,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装有黑金菌样本的特制容器,又小心翼翼地从背包夹层里取出另一样东西……一枚比指甲盖还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U盘。
“这是……”叶逍遥一愣。
“从那个为首的蒙面人身上顺来的。”肖大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用弩枪指着我的时候,我假装跌倒,顺手牵羊。动作得快,不然就被发现了。”他晃了晃U盘,“这里面,或许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叶逍遥心中一震,对肖大师的身手和胆识有了新的认识。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厨师能做到的。
“但现在不能看。”肖大师将U盘谨慎收好,“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很可能有自毁程序或者追踪信号。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和专业设备。”他看向叶逍遥,“我们先分头回h市。你回学校,表现得越正常越好。我另有渠道回去。三天后,老地方,‘尘外’茶舍见。”
休息到午后,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两人分道扬镳。肖大师消失在镇外的山林小径中,而叶逍遥则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混入游客和本地居民中,搭上了一辆路过落星镇、开往h市的长途货车。
一路颠簸,回到h市时已是华灯初上。熟悉的城市喧嚣扑面而来,叶逍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先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后,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试图洗去满身的疲惫和山林的气息。
随后,他立刻赶往顾力的公寓。敲开门,迎接他的是顾力一张如释重负的胖脸和扑过来的白色身影。
“逍遥!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顾力一把抱住他,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呜……”兔小六也急切地窜到叶逍遥脚边,立起身子,用前爪扒拉他的裤腿,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委屈,仿佛在责怪主人为什么离开这么久。
叶逍遥心中一暖,弯腰将兔小六抱起来。小家伙立刻把头埋进他怀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驱散了他心中不少阴霾。
“没事了,就是进山考察走得远了点,信号不好。”叶逍遥用事先想好的借口搪塞过去,没提黑金谷的惊险。他不想把顾力卷入更深。
顾力虽然将信将疑,但见叶平安归来,也没多问,忙着张罗吃的喝的。
安顿下来后,叶逍遥强打精神,第二天就回到了学校。他需要恢复正常的生活轨迹,淡化这次外出可能引起的关注。
课堂,图书馆,食堂……他努力扮演着一个普通大三学生的角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课堂上教授讲解的材料微观结构,在他眼中仿佛有了生命,他能“感觉”到原子间的力和能量流动;图书馆里翻阅古籍,那些关于金石丹药、奇物志异的记载,不再只是传说,而可能隐藏着与现实对应的线索;甚至走在校园里,他都能隐约察觉到某些角落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的涟漪,虽然细微,却真实存在。
这天下午,材料力学课后,叶逍遥正收拾书本,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叶逍遥同学?”
叶逍遥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生站在课桌旁,脸上带着礼貌而略显疏离的微笑。是陈嘉然,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优异,家境优渥,是不少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但平时与他们这些“普通”学生交集不多。
“陈同学,有事?”叶逍遥有些意外。
“上周李教授课后不是和你讨论了界面能微调的理论吗?”陈嘉然的声音很好听,但语速平稳,没什么情绪起伏,“教授很欣赏你的想法,把相关的文献和模拟课题也发给了我一份,让我和你一起完成这个学期的小论文项目。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一起讨论一下?”
叶逍遥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上周老教授确实提过一嘴合作的事,但他当时心思全在黑金谷和后续的麻烦上,根本没往心里去。没想到教授动作这么快,还指派了陈嘉然和他一组。
这让他有些头疼。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低调,而不是和班上最引人注目的女生一起做什么项目。但直接拒绝教授的安排显然不明智。
“哦,好。”叶逍遥只好应下,“我最近课有点多,时间上……”
“没关系,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陈嘉然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递过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定好时间地点,通知我就好。”
她的举止得体,无可挑剔,但叶逍遥却敏锐地感觉到,她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探究?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因为经历了黑金谷的事件,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接过便签,叶逍遥道了声谢。陈嘉然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
叶逍遥看着手中的便签,眉头微蹙。
恢复正常生活?看来,麻烦并不会因为他回到校园而轻易放过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合作项目,以及这位看似偶然出现的学习委员,是单纯的学术安排,还是另一张无形之网悄然撒下的征兆?
他抬头望向窗外,h市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城市里的暗流,或许同样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