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是不是吧，既然有人提醒到这个份上，那块罗盘，我要定了。”兰疏影活动着手腕，灰眸中绽放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走在街上的相槐在发呆。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微笑，似乎在缅怀，随后怅然地叹了口气，说了几个字。
金乌蹭了蹭兰疏影：“他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
“啊？干嘛跟我道歉啊？”金乌茫然错愕又有点不好意思，骨翼抬起，骨节跟秃脑壳刮出刺耳的声响。
紧跟着，他就接到了对方心疼智障的眼神。
“……诶，你你你不是跟我说的？”
兰疏影很有耐心：“是你问我，他刚才说了什么。”
“………哦。”
金乌沉默几秒又来了精神：“那他笑什么！是不是想坑我们？！”
兰疏影眼神有些无奈，伸指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
这根神骨的性情太跳脱了，有时候脑瓜子特别灵光，有时候又很不在状态，天真得让她手痒痒，只想揍一顿。
“他是敌人，就算挖坑埋我们也不奇怪，你这一惊一乍的才不对劲呢。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解决疯大厨，奥因克归我。”
“疯大厨的意志相对差些，你要是能逼问出什么，那是最好。实在问不出来，干脆就碾碎了吧，别让他转生。”
叮嘱完毕，兰疏影将那卷羊皮书收起来，她没有转移到任何一具尸骨傀儡里，而是用真身朝着旅馆出发，这样成功率更高。
金乌以半神之躯对付一具魔偶，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很快就传回捷报。
遗憾的是，他搜遍了疯大厨的灵魂，然而对方只不过是一枚无名小卒，跟奥因克也是最近才碰面的，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用金乌的话说，他就像一条忠诚听话的狗，指哪儿咬哪儿，但绝对不会用他那匮乏的脑子去思考任何一件事情背后的动机。
“他是个厨子。”兰疏影平静的语气里没有鄙夷，只是阐述事实。
你指望一个只会煮汤的屠夫知道多少内情？
其实，在奥因克的原世界里，疯大厨并不像现在这么憨直和野蛮。恰恰相反，他敢于思考，是第一个对剥削压迫产生质疑的猪头人。
他没能做到天堂工厂要求的逆来顺受，因此被同伴杀死。他的死又唤醒了奥因克，促使这位主角与天堂工厂斗争到最后一刻。
智慧仿佛已经在冥府和汤铺里消磨干净了，这让疯大厨看起来很容易摆布。
昔日的同伴在童话镇重逢，奥因克对他很够意思，不会让他去做危险的任务，顶多就是打探消息、发布招聘和主持面试。
“死了吗？”兰疏影问。
金乌嘻嘻笑道：“碎得不能再碎，包他别想再投胎！”
兰疏影再次碾过一片枯叶。
叶片在她身后清脆地碎成几瓣枯黄。
正如她告诉金乌的，对待敌人，无需犹豫。
眼前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面孔，她突然想到，相槐上次用的脸是用魔法道具改造的假面……也就是，郭子夜的样子。
他看上去那么年轻。
上辈子那家伙也是英年早逝么？
她扯扯嘴角，都说祸害遗千年，他俩如果都走得那么早，真不像那个家里走出来的人。
“喂，喂，不要走神，目标就在前面哟~”金乌提醒她。
兰疏影目光停在一扇紧闭的窗户上。
奥因克在里面。
就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间，房间内的奥因克突然全身发冷，他愣了一下，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他的佣兵生涯里，每次出现这种感觉都是生死关头！
危险！
对方很强大。
还有这种被无数道森冷气息锁定的感应，墙壁内外，天花板上，它们不然逼近，到处都有毫不掩饰的恶意，那是……死灵生物！
奥因克拔出双手大剑，粗壮的臂膀鼓起肌肉，大手以剑柄为中心紧密相合，深蓝能量在周身形成保护罩。
与其说是防御姿态，倒不如说，他着意保护什么。
那东西，就在他胸甲后面。
兰疏影踢开窗户跳进来，没有打招呼，只有进攻。
“是你？！”
奥因克恨得眼角怒张，竭力捕捉这个鬼魅一般、不知道下一刻会从哪个角度攻过来的身影。
他记得这道气息的，是出现在包厢外面自称要找那名蹩脚冒险家的人。
就是这家伙险些引来了疯巫妖！
为什么针对他？
经过几轮攻势，奥因克已经看懂了，对方要他怀里这块青铜罗盘。
呵……
瞳孔深处迅速闪过一丝讥讽。
他再次抬起头时，双眼弥漫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兰疏影默默把身份卡提升后自带的领域打开，直接打断他的节奏——预想中的冲锋没有成功，因为奥因克整个陷在黏腻幽冷的死亡幻境里。
双脚沉入腐臭的泥浆。
无数只鬼手在拖拽他小腿，意图把他拉到地下长眠。
尽管他努力固守心神，终究还是在愈发凄厉的哀嚎里交出身体的控制权，瞳孔颜色渐渐变成亡灵生物标志性的灰白。
亡者领域，对于精神力低于施术者的人来说，效果极端霸道——我觉得你是死的，你就乖乖当个死人好了。
兰疏影撕开那层胸甲，青铜罗盘打了个滚，没落地就被她接了过来。
入手的触感冰凉而粗糙。
东西来得太容易，反而让她有点起疑。
她迅速查探罗盘的真伪，确定这是她在影像里窥见的那个，并不是仿造的赝品，伤痕也一模一样。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罗盘里不知道封着什么，虽然是破损的，禁制却格外牢固，一环套着一环，任意一个地方没处理好就会爆炸。
所以她不太敢下手强拆，怕把暗藏的玄机毁了。
忽然，她瞪向陷在领域里的奥因克！
铁塔似的壮汉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尊铁制雕像，狰狞的表情隐约是笑脸，像在嘲笑她掉以轻心。
居然脱身了？！
金乌忍不住吃了一惊。
别说兰疏影专注破解罗盘，就连他这个全程观看的，他也没注意到奥因克什么时候跑掉的啊！
短短两秒钟，足够他逃出遍布整个楼层的领域吗？
不够。
所以……
他，会在哪？
兰疏影低头看向脚边的地板，眸中幽光浮动，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