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卖方对买方的责任，就好像是男生追求女生。平日里再是端茶送水发红包体贴照顾，若是她今天摔断了腿，他还得加班，就算是再堂而皇之的理由，她会不记仇吗？
过年的时候她和闺蜜说起这个男生，她不会说：“他每天都按时回家陪我吃晚饭”，但会说：“我那次摔断了腿，他还在加班。”
反过来说，若是有个男生追求一个女生，平日里他会偶然因为加班错过一顿饭，或是工作太辛苦态度不够耐心。但她某天摔断了腿，这男的就算排除万难，当场和老板闹翻，都赶去她家照顾她。
这时候，女孩会觉得男孩对她是一颗红心款款深情，无非平日里不善于表达罢了。
李洛想，现如今周诗亦显然没这个闲情逸致去关心自己该去哪里搜集这些数据、如何整理、那些环节有可能会碰到什么信息壁垒。
目前他只关心一个结果，这些企业，到底能让百百分在知识图谱细化的算法中，走到哪一步？
李洛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了周诗亦十来遍，笑着说：“我让组里几个人整理一下这几家的尽调信息。材料应该是现成的，不花什么时间。”
周诗亦笑着说好，觉得李洛是个哆啦A梦，这类报告从口袋里掏出来就行，肯定不费时间。
蒋元问：“诗亦，那现在你看怎么办？”
周诗亦说：“把林语叫进来吧。”
林语被唤进来之后，一直低着头，估摸着是早上被周诗亦训了，心有余悸。
周诗亦显然毫无愧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早上说的这一轮模型迭代，回归系数量太大，做不出来对吧？”
林语脸皮薄，听到这儿已然有些羞愧，“周总，文献我一直在查，参数也一直在调，需要一点时间……”
周诗亦说：“你让陈山山来接手。你去做个基准模型好了，就算是逻辑回归也可以，这总能做吧？”
周诗亦话语里的不屑，连李洛都听见了。让林语去做个逻辑回归模型，有点像让章子怡去演喜羊羊。演不演得好是一回事，够伤人的。
当然，逻辑回归是数据科学中最基础、最广泛使用的模型之一，有点像太祖长拳，百拳之母。而且不同水平的人使出来，天差地别。乔峰使个太祖长拳，也是能地动山摇的。
但是大家谁不想使降龙十八掌呢？做数据科学的，大家也都想往更加前沿的算法里钻，比如说贝叶斯网络，或者深度神经网络。
林语的脸皮肤很白，现在她的脸庞白里透红，像个新鲜小番茄一样水灵灵的，李洛瞧着都有些心疼。
林语抬头认真而有力地解释：“周总，我觉得目前主要问题是咱们想要做概率图的精确推断算法。这个复杂度取决于树的宽度，知识点越要细分，复杂度就会指数型增长。”
“嗯。”周诗亦问：“所以呢？”
“所以今天早上，您不是建议我暂时舍弃精确推断，先做近似推断？比如说蒙特卡罗采样。”
“嗯，近似推断也可以做基准模型。”周诗亦简短回答。
林语此时费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周总，我知道您对于这次的模型迭代比较失望，都是我的问题。但是我认为，除非有什么技术研究上的突破，您把这部分交给陈山山，他也做不出确切推断的模型……”
“你这么肯定？”周诗亦问。
蒋元此时大声对林语说：“唉让你交接，你就交接！哪儿那么多废话？”
李洛反问蒋元：“你听都没听懂，干嘛那么凶？”
蒋元瞪着李洛，倒没再说话。
李洛又转头问周诗亦：“什么是精确推断，什么是近似推断？”
周诗亦笑着回答李洛：“精确推断算法，是希望能计算出目标变量条件分布的精确值。除非有比较完善的动态规划算法来消减计算目标，不然计算复杂度会随着最大团规模的增加而出现指数级增长，计算量太大。”
他这时起身去办公桌上拿矿泉水，接着说道：“近似推断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基于足够多的样本，想要尽量逼近目标变量的概率分布。”
廖为补充讲解：“对头。精确嘛，费时费力还不一定做得出来，但是真做出来了，就很牛逼！业界领跑！懂不懂啊丫头片子？如果要做，还得做变量消除，或者信念传播。反正得有个算法，极大地减少计算负担！”
李洛听他们这么一通说下来，觉得头有点晕，摇了摇头说：“没有听懂……什么是信念传播？还有超能力吗？”
周诗亦拧开矿泉水之后递给李洛，轻声和她说：“你记得按时吃药。”
“哈哈哈哈哈！”蒋元一拍大腿，笑得蹲在地上，整个人笑得抖啊抖啊的，挤出一句话：“你……太毒了……笑她脑子……脑子有病……不好使是吧？”
“鹅鹅鹅鹅鹅……”钱玟也大声笑得捂着肚子，扶着桌子站不起来。
李洛已然忘记昨晚自己生病的事儿，气鼓鼓地问周诗亦：“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诗亦看着李洛，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憋出一个字：“我……”
林语又认真地问：“周总，您自己上午也说，采样逼近的近似推断才是最有希望的方向……”
周诗亦转过身问李洛：“你今天一天，都没吃药？”
李洛心里忿忿地想，这人还没完了？她刚想开口怼回去，廖为终于看不下去了，“唉你这个憨子，他昨天陪你看病折腾了一晚上，你都忘了？”
李洛闻言恍然大悟，狡黠地瞟了眼周诗亦，对他说道：“我已经好了，都好了，嘿嘿。”
周诗亦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周总……”林语还想问问清楚，廖为打断了她：“行了，就按老周说的。近似算法你做一个采样的逼近，精确算法你全部交给陈山山去。做不做得了，谁知道？先跑了再说！”
“哦，好的。”林语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周诗亦想了想，又和李洛说：“明天你不是正好要和陈山山开会吗？你可以……”
李洛答：“我知道，我会和这位技术总监好好强调一下，你们这个概率图的精准推断模型，是现在的战略重点，也是投资人最看重的部分。”
周诗亦笑着点头。
蒋元这时候问：“你想让陈山山误以为这是我们的主打方向，但其实技术上太高端，做不出来，让百百分做无用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