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飞听后，挑起一根眉毛，态度严肃：“你告诉周诗亦，你不想回项目上，是因为不愿夹在他和林穆之间？你是这么和客户说话的？”
李洛垂眸不语。
“你来告诉我，李洛。”莫飞严辞道：“我现在有什么理由相信，周诗亦不是出于个人动机，中断了和古立的合作？”
“不是，我觉得……”林穆想要插嘴，被无情地打断了。
“你想说什么？你可以直说。”李洛抬起头，并不回避莫飞的目光。
“好。”莫飞笑了笑，不掩饰言辞中的锋利：“你同意出任亦舟的独立董事，这对于亦舟管理层来说，和古立的项目有着潜在的利益冲突。周诗亦为了尽快安排你上任，所以终止了合约。我的推断有没有毛病？”
“莫飞，这太扯……”林穆刚开口，再次被打断了。
“周诗亦他何必？”李洛的态度透着几丝鄙夷：“亦舟又不是上市公司，哪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董事会里头，优宁和睿提的两位董事都卸任了，廖为又是他的心腹。现在的亦舟，几乎是周诗亦的一言堂。他要是执意想上一位独董，下周就可以上任，根本不会有人反对。哪需要搞这么曲折？”
“李洛，你到底怎么回事？”莫飞嘴巴微张，盯着她：“你作为古立的员工，对于公司应该保持忠诚。出现潜在利益冲突，你非但没有及时披露，还给组里造成了实际损失。你知不知道这事的后果？”
李洛心中好些憋屈。她自然知晓潜在的利益冲突。半年前周诗亦和她提起独董的任命时，也曾笑着打趣道：“反正你负责亦舟的项目期间，肯定不合适。哪有又做新娘，又做媒婆的道理？”
对于亦舟的高层来说，李洛若既担任独立董事，又负责亦舟的并购，不论她个人自身职业操守如何，都会有潜在的利益冲突。
比如，李洛可以利用她在董事会的影响力，促成古立所推进的项目，以此来为古立赚取佣金，不论这些项目是否真对亦舟具备战略发展意义。
【知识点回顾】
如果有投资银行家担任董事会职位，他们是否会试图影响管理层的独立判断，为自己所在的投资银行招揽生意？其实关于这一点，许多国外商学院的学者们也在积极研究。
令人意外的是，这种现象其实并不普遍，几乎没什么统计学意义。这或许是由于研究样本中，资本市场从业人员真的恪守本职，规避了利益输送。也有可能是输送链条并不会如此浅显明了，所以数据上很难有显着客观的指标。
而且亦舟并非上市公司，股权结构清晰，公司架构明了。只要股东大会上对于李洛的任职没有异议，基本上是周诗亦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从这点上来看，周诗亦光是为了李洛董事会任职一事就把古立的合同中断，着实不太可能。
【完】
“你为什么说我没有披露？”李洛争辩道：“我早在半年前，就和你提过。当时我还问你考不考虑……”
“你既没有向我提出书面申请，也没有正式向合规提交报告。况且按照你的说法，半个月前这事基本就算是定下了，你却没有及时和我通气。”莫飞的态度冷酷而严厉。
“莫飞，我连个正式的邀请都没有收到。周诗亦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李洛根本没把那口头邀约当回事，现在的态度丝毫不服软：“你自己一年到头这么多项目，有多少公司的CEO在邀请你出任董事？每一次私下里的谈话，你都和钟扬汇报吗？那钟扬手底下七八个ED，每天他只要写合规报告就够他忙的了。”
“今天你必须把这件事摆平。”莫飞觉得李洛说得在理，不打算继续和她争辩，平静地下了最后通牒：“搞不定，其他项目你也别管了。”
“你凭什么就认定了是我的锅？”这话彻底惹毛了李洛，她反唇相讥：“今天是亦舟和云画的碰面。你们一个买方交易顾问，一个卖方交易顾问，”她的目光在林穆和莫飞之间扫了个来回，“尽在这里谈情说爱。我要是周诗亦，这生意我也不敢做。”
莫飞被李洛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想这姑娘的嘴真够厉害的。她也不多言，只是厉声问李洛：“我让你去处理，你去不去？”
“我不去。”李洛偏偏不肯妥协：“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他突然中断项目，你不去质问项目负责人，反而来指责我？我问你，亦舟这一季度的毛利率是多少？获客成本占比多少？用户粘性变化如何？线上线下融合方案有没有制定完毕？”
莫飞被她一句一句问得哑口无言，李洛咄咄逼人又不失冷静：“唐佳美连个对接会都能迟到；郑瑜琦问她要个估值倍数，她直接去网上公开交易信息里拉了近两年来业内并购案的均数。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你到底有没有在跟进这个项目？还是就在这儿谈恋爱了？”
莫飞被这一句句指责怔在原地，久久不言。合作一年半以来，李洛素来是个温言软语的性子，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极少和自己正面冲突。
莫飞心中了然，李洛今日着实是被伤了心。不过这究竟是因为自己刚刚冤枉了她，还是先前在病房中的一幕，莫飞也吃不准。
可是这字字句句的词锋如此伤人，而且分明就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莫飞深吸一口气，冷漠地对李洛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作为团队的一员，首要考虑应该是怎么化解这个问题。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不解决，你不用来上班了。回家休息吧。”
李洛低着头咬着下唇，执拗地不肯罢休。她是真心不想再搅到那滩子浑水里，一闭上眼，脑海中全是网上谩骂的字眼。
“金融女，全链条服务……”
“投行到底在‘卖’什么？”
“再优秀的投行女，都逃不了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