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笑道：“融资渠道有很多，遍地都有钱呀。股权融不到，你可以去融债；私募不愿意投，你可以去找大型科技公司的战略规划部；实在没辙了，你去对接各大银行企业信贷部门都行。但是亦舟现在是这个问题吗？我觉得不是。”
李洛继续阐述：“现在主要问题是业务模式转变导致资金跟不上了，同时研发那边遇到瓶颈期，新的产品迭代没法及时推上去。现在别说是拉来几千万，就算一下子拉来十几个亿，问题也一样是问题。是不是啊瑜琦？”
网约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后座的李洛一眼，心想：动不动就是几个亿挂嘴边，啧，这么能拉钱，怎么连辆车都买不起？
“我现在是燃眉之急啊小洛。”郑瑜琦声音听着很是疲倦，估计今天也是一直忙前忙后帮周诗亦收拾烂摊子，“研发、渠道、员工、日常开支，哪一笔都砍不下来。你现在多给我几千万，我是不是多一些时间？”
“多一些时间是用来干嘛的？这是关键。”李洛哑然失笑：“这个赛道这两年焦土一片，去和大型机构拼营销投入是没什么意义的。所以我一直在和周诗亦游说云画。战略上，他们能够提供线下运营的方案，也有下沉市场的渠道，这才是开源对不对？对了，今天怎么就没谈成？”
“我是真的不知道蒋元和周诗亦在作什么妖。自从那次我把霍夫曼星人收购的计划告诉你，周诗亦就觉得我嘴巴不牢。”郑瑜琦在另一头抱怨：“去谈各种投资人也懒得叫上我。反正人家看中的都是亦舟的CEO，我这个CFO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李洛心不在焉地安慰她：“找钱嘛，本来就是CEO的事。我还有五分钟就到公司楼下，咱们见面谈。”
车到了亦舟楼下，李洛从车上下来，还未走到办公楼大厅，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喂，李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李洛歪着头，笑眯眯地瞅了他一会，面前这人中等个子，浓眉大眼，平头，皮肤黝黑，看着四十岁左右。
李洛认识的人里，一般年纪越轻，皮肤越白，因为常年蹲办公室，没有日照，一个个都白得透明。上了年纪的行业大佬、公司老总，渐渐地就恢复了健康的肤色。
当然有两个例外，一个是黎越，还有一个是谭川林。
黎越常年在海上漂，可以理解。
但谭川林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加入HW的项目之后发现，林穆近日来的穿衣风格是越来越随意。他不见客户的时候，领带可打可不打，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可系可不系，偶尔从健身房过来，干脆是运动休闲装，俨然是要翻身做主人的节奏。
谭川林则和他形成鲜明反差，一身黑白分明的衬衫西装，一副黑色墨镜。他每次和林穆走在一起，就特别像矜贵公子哥身边的保镖，赳赳武夫、孔武有力、沉稳庄重。
李洛发现自己走神了，赶紧元神归位。依据眼前这位男子的肤色和年龄判断，他要么是位上市公司老总，要么是位同行大佬。
她端正了态度，笑得讨人喜欢：“您好您好。您瞧，我昨晚上吃布洛芬过敏反应，被我那美女上司送医院去了。现在我这脑子瓦特了，是个女的就亲，碰到个女的就抱。”李洛真诚得很：“别说是您了，我连我亲妈都认不出来。”
远在病床上的林穆打了个喷嚏。
平头男子被李洛这一通话说得怔在原地，傻了。李洛皱眉，这人看着有四十，可气场完全不行啊。
男子尴尬地搓搓手，自我介绍道：“李小姐，你好。我是灰狗科技的田恬庚，几个礼拜前竹落的创新创业高峰论坛上，我坐在你旁边。”
“哦！”李洛终于想起来了，低下头默默地背诵道：“周总您好，我是灰狗科技的CEO兼CTO。我想向您简短地展示一下灰狗AI作文批改系统是如何从立意、内容、结构、表达这四大方面对学生的英文作文进行全自动批改。我们团队有四位优秀的自然语言处理工程师。”
原来这人，倒的确是个老总，只是这公司离上市吧还差一点点……大致还差十五个亦舟。
李洛微微颔首，礼貌地向他致谢：“我记得你那天还帮我劝了劝周围的人，多谢你了。”
田恬庚见李洛记起了他，兴奋不已，将背上的书包一甩，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打印材料，交至李洛手中：“你还记得我的自我介绍？”
李洛笑了笑，心中吐槽：“你念经一样背了十几遍，我能不记得么？”
郑瑜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楼下不让你进吗？”
李洛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匆忙要走，田恬庚又喊住她：“李小姐，我通过老同学的关系，好不容易和周总约了个十五分钟的展示机会。但是我到这儿俩小时了，秘书都没让我上去……”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洛。
李洛有些为难，尴尬地问：“你是来……推销产品的吗？”
“不是不是。”田恬庚忙解释，跨近了一步，从李洛手中那一叠资料中抽出几张，语速很快地解释：“是这样的李小姐，我先前专门去研究了一下亦舟在代码船之外推出的全科目辅助教学产品，做了一个分析。”
他把一张图摆在李洛眼前，上面是一个树形结构，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种知识点的名称：正弦、余弦、勾股定理、直角三角形的定义、边的关系……
李洛从小最怕三角函数，一下子输了气场：“啊，哦。”
“我给你举一个三角函数的题作为案例。假设我们把坡面的铅直高度H和水平宽度L的比例叫做坡比i，坡面与水平面的夹角计作a，这就是坡角。那么i=HL=tan(a)……”他不顾李洛逐渐僵化的笑容，热情地给她上起课来。
“我……我还有事。”李洛仿佛看到了初中的光头数学老师，课上被点名提问的恐怖记忆喷涌而至，“我先、先走了。”她转身就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