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自信满满，声如洪钟：“是我啊！我今天是为了谁和谭川林大打出手？是不是为了你？”
李洛被蒋元的自信眩晕了眼睛，一瞬间差点从球上再度滑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重心，半天迸不出一句驳斥之言，只是轻声解释：“林穆先前不知道峰会上记者的事情……”
“哎哟喂大小姐！”蒋元捏着拳头一踏脚：“这不是典型的压价吗？你怎么知道这主意不是他出的？你是不是被他的胸肌蒙蔽了双眼？我再退一步说，就算是路祖玉整的一出好戏，林穆给这种人卖命，你无所谓；我们正正经经地搞个上市，你倒是意见大得很？”
李洛张着嘴，注意力被带歪到了胸肌上，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哪儿来的一出。那天谢之遥来家里，一眼就看到了眼眶红红的自己，气得咬牙切齿，冲着林穆的胸口“啪”地一拍，被反震伤得不轻，而后又戳了戳蒋元的胸，说还是蒋元比较“温柔”。
蒋元看来是怀恨于心了。
李洛笑着说：“蒋元，路祖玉做这些，只是公司之间的商业伎俩罢了，我不幸躺枪，自认倒霉。但是你们现在计划草率上市，对不起的是二级市场接盘的股民，是亦舟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更是你们自己打拼的这么些年。”
蒋元义正严辞地打算反驳，李洛却没给他机会：“我知道，公司现在上市，大概率市值反响不错，大量资金流入，你们可以成功转型。但是成为上市企业，季报、年报、SEC各类披露，你今天离个婚，明天股价就跌5%，这都是上市要付出的代价。各式各样财务数据都必须公开，公司不得不放弃长期目标，追寻短期业绩，事事件件决策都要看二级市场的脸色。”
李洛的目光转向周诗亦：“大半年前，公司估值一两个亿，派蒙出两三倍的价格，想把公司方向转到AI游戏开发，你心里不乐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
“李洛，今儿个要是你们来做承销……”蒋元悠哉悠哉地打岔，“你还劝我们不要做？”
对于蒋元的挖苦，李洛丝毫不生气，实事求是道：“蒋元，今天我作为你的朋友，也会给你这样的建议。”
蒋元一时语噎。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唐佳美。她和李洛商量了两句交接工作，说组里的人都整理好了，马上就回古立。
李洛看向周诗亦，语气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谈论天气，“周总，一两年前我来找你，问你需不需要古立的帮助。那时候你告诉我，公司很小，请不起财务顾问，也没有业务需求。我当时坚持和你说，可能会有潜在的收购方，古立也许可以帮上你。”
周诗亦抬眸望向她，笑容依旧熟悉，总是让人感到亲近。可那音容笑貌现在偏偏将他推到了一个冰冷的角落，仿佛至美的一出戏正缓缓落下帷幕，但自己被四周的黑暗缚着，只得束手无策地立在原地。
“如今公司走得这么好，接下来不论是上市还是兼并，短期内或许都不再需要古立的协助了。我们能为你做的有限，所以我赞同你的决定。
“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谨慎考虑龙育的方案。亦舟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它也给孩子们带去陪伴，给后辈们立起标杆。现在你对它失望了、厌弃了，但我恳请你善待它，不要随手丢掉。”
烈烈扬扬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脸上。他觉得有片刻的恍惚，时光竟重叠起来，交织着二人曾经稚嫩而懵懂的胡想。那一霎那的炽热太过烫眼，他心慌意乱地转开了目光，似乎再看一眼都是逾越。
李洛平静地与亦舟两位领导道了别，和唐佳美一行人一同离开。蒋元起身去送他们，周诗亦坐在会议室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蒋元白了他一眼，带着李洛他们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和大伙告别，又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到楼下，打趣道说不定很快又会再次叨扰。李洛亦是笑着感谢蒋元，说随时保持联系，期待下次合作。
这为期一年的合作项目也就这般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地结束了。
蒋元回到楼上，会议室里继续讨论着郑力的硬盘覆写问题。郑力忐忑不安地拼命解释：“领导，我真的就是下了两个游戏，别的什么都没有。”
网管小哥笑道：“兄弟，你下两个游戏，如果觉得不妥，删掉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通操作？”
“我……我……”郑力陷入了死循环：“真的就是下了两个游戏。”
林语尝试拯救快要被裁员的下属：“郑力，我相信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团队的事情。但是你现在不要再瞒……”
“她走了？”周诗亦忽然转头问蒋元，眼神空空的。
桌边其他几个员工都是一头雾水。郑力疑惑地思考着，这又是谁被裁了，难道也是因为硬盘覆写？
蒋元正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反应了老半天才意识到他八成是在问李洛，点了点头：“对啊，半小时前走的。”
周诗亦愣了许久，又傻兮兮地问蒋元：“她组里的人呢？他们都走了？”
蒋元皱着眉头收起手机，盯着他：“刚才不都来和你打过招呼了吗？电脑也还给咱们了。”蒋元指着桌角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四台手提。
周诗亦不作声了。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半分钟的寂静后，周诗亦蓦地站了起来，跑去古立常用的会议室，看着里头空空如新的样子，在门口呆了好久。
他折回隔壁会议室里，也没管人力小姐姐正在和蒋元商量流程方面的细节，对蒋元说：“我后悔了。你让她回来。”
蒋元深呼吸了一口，拽着失魂落魄的周诗亦走到门口，把门带上了，“诗亦，项目结了就是结了。我们私底下不是刚刚讨论过，不管是龙育的方案，还是云画的合作，就算是让蓝屿再来一轮，暂时都不需要古立在中间协调。以后有需求，我们再找他们合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