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共享了她的电脑屏幕，“我会有这方面的怀疑，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技术服务商的数量和质量。我们对比了北美和亚太地区相似的金融科技类企业，比较常规的配备是二十到三十家，但是阿库拉的服务商数量有四十五家。”
李洛调出所有供应商的列表：“他们CTO的解释是，除了常规的灾难恢复计划、业务连续性计划的相关供应商之外，他们还聘用了好些当地的征信机构进行贷款人的个人信用信息核验。”
她的鼠标滑过排名第二十三至三十二的十家服务商，“我在这里标红的，就是他们提到的所谓的征信机构……”
“呜啊啊啊！”李洛听到自己身侧的涂世欣冷不丁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盯着他自己手机上的一条朋友圈大骂：“拜金女！骗子！”骂完他趴到桌上泣不成声。
会议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涂世欣怎么了？！
李洛颇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但出于人道主义原则，还是耐下性子对他道：“要不你出去调整一下好吧？我这里时间很紧……”
涂世欣把电脑“啪”地合上，“你知不知道几点了，啊？谁在乎啊？！有合同没合同、十大供应商、十大上下游、pitch、pitch、pitch，妈的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纽约T行总部办公室里的一位MD，A市T行会议室中的一位ED一位VP三个分析员，远在雅加达市的一位ED，所有人在这一刻共同见证了涂世欣的崩溃。
君倪忙站起来把他往外拽，涂世欣被他扯着往外走，仍在叫喊，“加班加班加班！老妖婆，我……”
“等等。”李洛双手往胸前一抱，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椅子转向已经被君倪拽到门口的涂世欣，“你喊我什么？”
涂世欣擦了把鼻涕，“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进了投行、进了你的组！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弱鸡。”李洛冷冷道。两个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传到了亚洲，传到了北美洲，传到了大洋州。
“李洛！”莫飞在视频另一头严厉道：“注意你的言辞。”
被莫飞数落了，李洛收起原形，放下二郎腿，但依旧是一脸不屑。
涂世欣青筋都气得炸了出来，对着李洛咆哮：“老妖婆，你这种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女……”他终于被君倪给拼命叉了出去。会议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涂世欣的叫骂变得微不可闻。
李洛若无其事，照着自己先前的逻辑说了下去，“我在这里标红的，就是前面提到的征信机构。我刚才去网上简单查询了一下，这些机构大多数成立时间都在这两年内，有的甚至连正规网站都没有。下周一二，我和方章可以针对这批机构远程做一下背景调查。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是否存在真实数据来往，会不会有假合同的嫌疑，等等。裴大哥你既然就在当地，是不是也可以联络走访一下这几家企业？一会儿我把清单发给你。”
会上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怔得惊愕不已，哪还有人在听李洛关于阿库拉供应商的疑问？
莫飞内心OS：这小伙子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李洛可真是愣头青，就不该和他计较，免得落人口实。更何况T行的人也在，万一有人嚼舌根，不还是亏了她自己？
卓念：涂世欣该不会要请假吧？Pitch谁来做？报表谁来改？不会又是我吧？
裴同亮：我去，这女人忒恐怖了。看来老大的心理素质确实过硬，被她折磨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完全疯……
分析员A在桌子下面给同一个会议室里的分析员B发消息：“看到不？还好没去她的组。我是不是早和你说？她看着温柔，但是只对上司和客户温柔。做她下属，绝对死路一条。”
分析员B在手机上回复道：“先见之明【拱手】世欣人多厚道啊？！怎么能把他逼成这样？”
整个视频会议寂静无声。
林穆忽然问道：“第二是什么？”
“嗯？”李洛有些迷茫，抬头望着屏幕里的他。
“你刚才说，觉得供应商成本有问题，理由之一是不少服务商看着来路不明。第二是什么？”林穆似乎全然没有被先前的“小”插曲打断思路，顺着她的逻辑问道。
“哦，我继续说。”李洛把屏幕切回财务报表上：“第二是他们花下去的钱，并没有显着成效。在过去三年内，阿库拉出现过两次由于服务器应急预案没有做到位，导致数据大面积丢失的事件。而且……”
李洛又从电脑上调出一张PPT，里面摘录对比了几家消费贷平台的信用风险模型：“而且我去简单研究了一下阿库拉的授信发起流程。他们的模型只是行业中游而已，算法不怎么高级，参数量也是中规中矩。花了这么多钱去获取征信机构的数据，但最后又没能用上。”
林穆听到这里，沉默片刻，问裴同亮：“合规尽调团队那边，有没有反馈？”
裴同亮还是头一回听说要朝着这方面去做尽调，懵圈两秒后，立马答道：“目前没有，但我这就去问。”
接下来方章就着其它若干事宜简单汇报，二十分钟的会议就结束了。李洛拔了电脑打算回酒店，一到门口就碰到了朝会议室走来的涂世欣。
和先前张牙舞爪的样子相比，涂世欣这会儿镇定不少。他看见李洛，张口就说：“洛姐，我想辞职。”
李洛也不意外，疲惫地笑了笑，对他道：“周一，好吧？”
“我已经考虑好了……”涂世欣急不可耐。在他看来，这般得罪上级，今后必然无法和李洛共事了。莫飞又素来向着李洛，自己是绝对没脸在古立呆下去了。
现在只能企盼李洛能大度一些，放他走，今后别为难他。还有T行的那位大佬，谁都知道这人特么护妻狂魔。现如今自己当着他面骂他的老相好是个“老妖婆”，今后能不能继续在投行这圈子里混，还得打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