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痛快地签下术前协议。
主要因为病人和亲属知道赵原的来历，知道他的水平。
尽管赵原很年轻，但医疗圈就是这样，但当你有真才实学，你的名字不仅会被同行了解，更会被病人认可。
赵原已不是当年的新手，他在华国的医疗圈，无论是神经外科还是胸心外科都有一席之地。
范弘听说赵原要做手术，干脆直接找借口请假。
肖华给赵原安排神经外科一个主任医师打下手。
这个主任医师的水平和名气比范弘差了一点，但对神经外科手术还是颇为熟悉，当个一助没什么太大问题。
赵原对此并不太在意，毕竟筷子手术最大的优势，便是减轻对一助的依赖。
范弘找了个茶楼。
尽管离开医院，但他的心思还放在那台手术上。
倘若赵原手术失败，意味着肖华的决定错误，届时肖华自然要对家属负责，自己与肖华的博弈，则算是取得了上风。
倘若赵原成功，范弘就尴尬了。
水平比不上肖华的小师弟，有什么资格嘚瑟？
以后见到肖华，都得低着头。
范弘对那个患者的情况很了解，想要解决肿瘤问题不大，关键是要将肿瘤切除干净，不影响视力和其他神经，难度不是一般大。
范弘安排助手观看手术，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自己。
尽管作为一名医生，他不希望病人出现危险；
但他此刻又不希望赵原能顺利解决问题，内心十分复杂。
赵原找了房间，调整了一下心态。
随后来到手术室。
病人躺在手术床上，看上去有点紧张。
赵原走过去，声音柔和，“第三次手术的感觉如何？”
病人嘴角露出苦涩，“有过两次的痛苦经历，当然很不安。”
赵原认真道，“你很有勇气。你知道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无论对于创业还是生命，你知道不该浪费时间、不该消耗生命。相信你的渴望、投入、热爱和永不服输，会帮助你战胜一切。”
病人惊讶，自嘲，“谢谢你给我灌了一碗鸡汤。”
赵原微笑，“不爱喝鸡汤？那就想想你的公司，还有即将上市的公司！”
病人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向命运低头。”
病人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想要激发他的求生欲，比想象中要不容易。
但，赵原觉得病人应该能坚持下去。
因为他的精神力强大，这也是为何他有信心做这个难度巨大的手术。
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不愿意做二次手术，何况这是三次手术。
内心强大的病人很快被麻翻了。
赵原深吸一口气，按照自己的节奏。
建立通道，打造通往病灶的入路。
大部分微创手术的逻辑都是一致的。
运用辅助设备，进入人体的内部，利用导航可视系统，看到里面的病灶，再用微创的器械，在内部将病灶给切除。
然而，这台手术的难度非常大。
主要病灶太复杂了。
众多薄壁血管组成的海绵状异常血管团，位于脑干时，就如同人的呼吸、心跳中枢上的定时炸弹——可反复血管破裂、诱发脑干出血。
第一次出血的概率虽然只有1%左右，但一旦有过出血，下次出血的概率达到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六十，而且出血间隔期会越来越短。
每出血一次，症状往往呈进行性加重，神经系统症状的恢复可能性极低，危险性越来越高。
脑干出血量达10ml时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
脑干长期被视为“手术禁区”，即使显微神经外科技术、术中辅助技术发展及脑干安全区的发现，成功案例依然很少，省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也不敢打包票。
说得形象一点，技术差点的医生，根本不知道动了哪一个地方，让患者自己憋气给憋死了。
也不知道动那一块，导致患者突然发烧，整个人都碳化了；
更不知道动了哪一块，患者的心脏跳动加速；
因为呼吸、心率、体温几乎都是一个连带的关系。
病人的问题出现在脑干的中脑组织，长度约15～20mm。
这里是视觉以及听觉的反射中枢。
以范弘的能力，手术成功率仅有百分之六十，所以他更偏向于保守治疗。
说到底，入路是关键。
一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赵原的入路选择，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因为赵原的思路太清晰了。
赵原选择的并非一个入路，而是三个入路。
包括中脑前区、中脑外侧沟、丘间区。
这三个位置都有中脑手术入路安全区。
以中脑前区为例，病变可以经大脑脚局部的区域切除。
内侧以三叉神经为界，外侧以皮质脊髓束为界，这样可以避免皮质脊髓束和红核的损伤。
至于丘间区，上丘和下丘之间的区域由于分布有很少的神经纤维束，因此可以选择该区作为手术的切入点。
什么叫做高手？
那就是脑子里带着副本攻略秘籍。
当你还在困扰，怎么避开神经功能，担心手术会让患者预后变得很差的时候，高手心中已经有清晰的思路。
另外是否能切除干净，也能显示出高手和普通人的差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组织袋盛放的东西越来越多，手术的紧张程度在逐步放缓。
坐在茶楼品茗的范弘听着眼线不断发来消息，他的情绪慢慢变得低落。
什么伽马刀，什么视神经受损？
在赵原的手术方案里，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采取的方法，简单易懂，但真正能做到熟练程度，却难度登天。
范弘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严重的错误。
他低估了赵原。
原本以为赵原是肖华的师弟，应该更精通胸心外科。
事实上，赵原在神经外科的造诣，绝对已经是长江学者的级别。
范弘深吸一口气，摇头苦笑，这场与肖华的博弈，自己输得很彻底！
医疗圈这个世界看似高大上，其实就跟原始森林一样。
强者为王。
一旦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大家都会跟你变成好朋友。
赵原做完手术，走出手术室。
肖华一直在外面等待。
一向不苟言笑的肖院，眉开眼笑地揽住了赵原的胳膊。
“师弟，辛苦了！
走，我带你去吃夜宵！
看看这座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