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乃布里乌斯打消耗战？以联邦的资源消耗乃布斯克一城的资源，以实现契丹里斯人常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标？”沙涅娃看向奥尔加，语气间并不满意，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一股杀戮的意味。
“当然。”奥尔加抿了抿嘴唇，强压下内心的紧张，进一步解释道：
“前任联邦行政长官瓦西里阁下的秘书库卡，已经明确表示了承认您对联邦的领导，他只担任战略团下属的西部战区总指挥，以及‘新编第一军团’的长官，镇守乔伊格勒。
“而且，现在，原来由我们控制的极寒特区q、A、S、w四个地区，南卡洛夫专区、北卡洛夫专区、科尼格省，以及极北森林以西的冰临省辖区，在‘无心人浪潮’肆虐之后，始终没有形成统一的势力，依旧是各方势力混杂交战的情况。”
“情报来源准确吗？”沙涅娃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她坐在了一旁护卫队长官递来的马扎上，跷着二郎腿，示意奥尔加继续。
由于“浅改溶洞层”是前几任行政长官和“奉献组”，为了强行打通“前08号”军事据点和“地线”之间的连接强行挖通的临时产物，这里依旧漂浮着很多肉眼并不可见的微生物，以及菌类孢子。
虽说基础设施早已翻修了一遍，但钢筋混凝土依旧敌不过千百万年形成的自然力量的侵蚀，即便是自然力量与魔源力凋敝后微弱复苏的废土纪元，实际上，人类也没有足够改变、压制自然的可能。
强行忍受着混浊、湿润的空气，压抑住喉咙的瘙痒，以及周围富有节奏的水滴声对精神的刺激，奥尔加干咳了几声，才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两周前，我去过西边，正好是冰临城还没沦陷几天的日子。我目睹了战局的快速变化，做了初步的记录。”
“讲讲你的所见所闻，有纰漏和错误也不要紧，毕竟你不是专业的军事记录员。”沙涅娃给予了奥尔加一定的容忍。
“遵命，沙涅娃长官。”奥尔加讲述道：
“目前，据我观察，联邦的整体局势在西部的确已经完全崩溃了。至少在冰临城周围、新风镇内部、马扬市区、科尼格勒的海岸，就存在数以万计的身着残破联邦军服，佩戴联邦双头鹰徽章的‘无心人’。
“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道德观念，只受纯粹的本能支配，啃食一切能够为他们补充能量的物质。以往接受的教育，建立的道德观念，甚至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情谊，在‘无心人病毒’面前不值一提。”
“你……看到他们在啃食活着的……尚未变异的人类了吗？”沙涅娃的眼中露出一阵慌乱，腹部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
毕竟，她虽出身于军官家庭，但在联邦的传统观念中，绝大部分女性，尤其是没有任何力量，长相柔弱，缺乏非凡力量，无法使用武器，只能从事简单生产的那部分，实际上与一般的货物无异。
她并没有所宣传的那么多与父亲走上战场的记录，而且很多的战争中，她只是陪着父亲和其他家庭成员在军营里简单“学习”了几天，就匆匆返回城市里了。
换而言之，在掌控诺瓦亚斯克之前，沙涅娃只是跟随“诺瓦尤里克”们检查新式复刻武器的实际效果，并非真正与“无心人”们正面厮杀，也未曾真正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除了那次巧合之下感染了“无心人病毒”，发掘了“至高魔源之力”外，沙涅娃几乎与“无心人病毒”没有任何联系。
成了诺瓦亚斯克行政长官，尤其是联邦委员会行政长官后，她更多的是将精力投入城市建设、资源获取和处理联邦与地方的关系，军事方面，以前交给列夫里，现在由米哈伊尔大体负责。
因此，她才会对“无心人”这个进化失败的“非人类”物种，有意无意地产生兴趣。
“没错。”奥尔加的话语打断了沙涅娃的内心建设，“在这四个城市附近，我都见到了活着的人，但在西边，我所使用的身份是‘奥德赛之矛’的‘牧源’，也就是失落者，我无法营救任何人。否则，我会立即遭到周围失落者和‘无心人’的进攻。”
“为什么？”沙涅娃明显表露出一丝不满。
“是这样的。”米哈伊尔协助奥尔加解释道：
“失落者体内的‘灼液’浓度，通常占血液的25%-35%之间，超过50%就会陷入疯狂，一般只有重要战斗时才会强行打破心脏，用以取得胜利。而‘无心人’多数超过80%，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在感染‘无心人’病毒的初期2小时内注射‘联邦1号药剂’最佳。
“超过两个小时，不到6个小时，感染者体内的‘灼液’浓度将会上升至40%，那时再进行治疗，最好的结果就是失落者了。而‘无心人’是否攻击他人，取决于气味。”
“气味？”沙涅娃困惑道，这位擅长行政管理和城市建设的行政长官，显然对科学领域一窍不通。
“‘灼液’是有气味的，包括奥尔加在内的失落者和异能者们来到我们身边时，我们总能闻到一股焦油味与金属味，这就是身体‘机械化’的表现。当灼液‘浓度’达到25%以上时，‘无心人’会放弃进攻感染者.”米哈伊尔撩开奥尔加的胸口，向沙涅娃展示属于他的那颗丑陋的，散发着蔚蓝光辉的半机械心脏，进一步解释道：
“这段时间，奥尔加与人类接触颇多，参与战争减少，加上他的饮食与我们无异，所以肌体会逐渐修复，进而减少血液中的‘灼液’浓度。而一旦他因保护人类而对‘无心人’动手的话，体内的灼液浓度会进一步减少，低于25%临界值时，他的气味就会引起‘无心人’和失落者的注意。
“其实‘奥德赛之矛’在西部没有丢失的时期，一直受到您的秘密资助，这早就不是秘密了。这个组织在西部的失落者，甚至是独立武装，尤其是‘荒野游客团’之间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一旦奥尔加陷入困境，不会有失落者会出手救援他的。”
“相当于，嗯，你暂时戴上了失落者的面具，去西边走了一趟，又不能干涉那里的任何事务，对吗？就像是，勇士获得了哈迪斯的许可前往冥界游历的传说一样，是吗？”沙涅娃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
“是的。”奥尔加点了点头：
“对于失落者的身份，我其实更想要站在人类一边。失落者组织内部即便再友善、关爱，甚至公平，但总体来说，失落者与失落者之间是长期混乱的。只要东边的契丹里斯【秩序】不崩塌，人类思路就是当下最好的终结废土的思路。
“至于西边的局势……就连曾经的联邦军人，都开始活生生地啃食幸存者的肢体和内脏了，那就表明，短期内不可能有任何势力有重构【秩序】的能力。在这几个省份，我观察到，以往人类与失落者间交换物资的黑市，或是官方贸易节点全部停止了运作，想要获取食物和资源，除了抢夺和搜寻外，别无他法。”
“日涅人呢？他们的商队还会北上吗？”沙涅娃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倘若日涅人趁此机会组织力量北上，借着恢复商业、打击“失落者”的名义占领几个城市，甚至接手几座工厂的话，等东部的战争结束，日后联邦委员会想要重建对克鲁斯德西部的统治，就会遇到一系列十分棘手的问题。
好在，奥尔加的回答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日涅人有一些动作，他们的皇太子亲兵团队尝试携带重武器进攻了失落者组织‘日冕协会’控制的临边城，却遭到了惨败。几千人全军覆没，甚至还在日涅人领土内部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无心人浪潮’。”奥尔加回答道：
“实际上，自从沉寂高地战役惨败，日涅人皇太子伊凡特阵亡，皇帝雷卡一世病故，南部都城苏格拉毁灭，其首相霍利·克莱特自尽后，新任皇帝雷卡二世已无力扩展控制区。
“现在，日涅人无非是等待我们克鲁斯德肃清‘无心人’，或是普托亚联邦重新与其建立联系。依靠我们或者普托亚人的资源扶持，或许他们才有主动出击的欲望。”
“不过，前段时间靠岸的南托亚港的‘大陆探索者5号’向我们带来了普托亚联邦的消息。我们与普托亚联邦的交流至少中断了三百年，可他们的确带来了原产于‘非利加’大陆的咖啡豆。”
“普托亚的消息？还是登船靠岸了？为什么这么大的消息会被隐瞒，瓦西里从未公开过这些信息，就连库卡移交给我的联邦文件里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难道说，相关内容在冰临城沦陷时就同步焚毁了吗？”沙涅娃眉头紧皱，询问道。
“不是信息丢失，而是有人刻意隐瞒。实际上，‘大陆探索者5号’登岸之后，是当时负责极寒特区内战役的总指挥雅罗斯拉夫安顿的他们。只是当时，正好南部的‘无心人’发起了又一次浪潮，南托亚港行政长官里昂·克里斯阵亡，给予了雅罗斯拉夫隐瞒的机会。”奥尔加回答道。
“为什么，雅罗斯拉要隐瞒这些？他还做了什么？”沙涅娃感到困惑，追问道。
“权力吧。雅罗斯拉夫毕竟在战略团宿舍赋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瓦西里上台提拔了他，他想要在瓦西里长官阵亡后谋求领袖职位，所以一直在布局。”奥尔加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道：
“他费尽心思掌控了除‘格纳季’外最多的军团，取得了‘苦深遗迹’战役、‘人造湖’战役胜利。又将卡诺斯克变成了他的指挥部，还收养了失落者女孩索菲亚，作为他的秘书兼任保镖。就连达克·蒂里斯也曾为他服务过。
“实际上，普托亚联邦经历过一次毁灭，但近一百多年，又有一个兴起于高卢行省的‘波里卡’家族收集幸存者们建立了连片的据点，重新恢复了普托亚联邦。”
“这次‘大陆探索者5号’，就是他们的使团？”沙涅娃问道。
“没错。他们也想探察日涅帝国和我们克鲁斯德联邦的局势。至少在三十年前，世界各地对抗‘无心人浪潮’都取得了相当的进展。他们的首领认为，‘世界已经转动起来了’，想要彻底结束‘无心人’的肆虐，各地就要想办法建立联系，共同行动。”奥尔加如实回答道。
“天方夜谭。除非能够把电报和电话系统重新建立起来。现在艾温特莱都是无人区，克鲁斯德西边也沦陷了，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恐怕这个世纪内都不行。那么，那群普托亚人，他们现在在哪？”沙涅娃问到了关键。
“都被雅罗斯拉夫谋杀了。他不想尽快终结‘无心人浪潮’，身为军事总指挥，只有延续的战争才能维持他的权柄，即便结束废土纪元的机会只有1%不到也不行。于是，他派人用炮弹轰击了普托亚人居住的官方旅店，把责任嫁祸到了偷窃重武器的‘混乱组’身上。”奥尔加双眸闪过一丝猩红，旋即又被同情所取代。
可还没等他继续讲述西部的局势，沙涅娃却突然起身，命令身边的护卫队士兵撤去了马扎，才开始评论道：
“雅罗斯拉夫，原本我以为他是个可怜的老头，结果这么可恨，难怪不得好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西部要混乱很长一段时间，日涅人没有能力搅局，我们的确可以把精力全部放在和乃布里乌斯的消耗之中。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的核心目标还是得放在夺取【契丹里亚的核心】上。根据前方的报告，乃布里乌斯和‘血狼’目前还没有找到摧毁‘核心’的方法。一旦他们掌握了具体的摧毁步骤，我们就得立即放弃消耗战，转而采取强攻和决战行动，明白吗？”
“明白，沙涅娃长官。”米哈伊尔和奥尔加齐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