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走回工位坐下，桌上贴着张便利贴。
（我跟A组去出勤啦～ 好兴奋！等我抓个犯人回来给你看！Eva）
李美丽自从第一次出勤勇猛无比抓了两个流氓之后，在处里格外受欢迎，天天打了鸡血似的到处跑。
唐依目光回到杨顺的个人资料上面，暗暗摇头，怪不得。
香港法律对妇女儿童尤为保护，像杨杰兄妹这样情况的，应该有社会志愿者帮忙反映才对。
上面杨顺案底累累，偷蒙拐骗，整日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甚至有一次是跟踪帮他家申请综援的女志愿者，坐牢的记录有七八次，差不多都是半年到两年的刑期。
唐依回想兄妹俩手臂上新旧各异的淤青，沉吟不语，手指点着上面的详细地址。
“唐依！”
阿King带着队员走出办公室，朝她招了招手。
“有人报警，汇景大厦出了命案，走。”
……
小组赶到大厦的时候，楼下已经围了警戒线，周边聚满了人，身穿警服的警员在维持秩序，以及阻拦记者拍照。
走进大厦大门，就看见一辆电梯停止运作，搜查科的人在采集电梯里的指纹。
几人从另外一辆电梯上到六楼，601的铁门打开，里面传出悲痛的哭声。
屋里狭窄的客厅中央，一个中年男人仰倒躺在米白色的瓷砖上，头下位置一大摊鲜红浓稠的血，还有些呈扇形飞溅的血滴，旁边丢着一个拳头般大，带血的斧头。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跪在一边，捂脸大哭，摇摇欲坠。
阿King吩咐队员把人扶到沙发上录口供，唐依蹲下观察着死者的头部。
虽然血肉模糊，但看得出有两处伤口，一处在额头，面积不大，血迹已经凝固，一处正中头顶天灵盖位置，看得出是用了狠力，半凝固的血口里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脑浆。
死者身上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配人字拖，除了手上和背心领口上的血，目测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唐依站起身打量着杂物摆放凌乱的客厅内部，茶几上还放着两个马克杯和一个纸杯，剩下一半的水，中央用果盘装着瓜子，旁边有堆瓜子壳。
唐依看了眼在忙的其他人，踱着步检查两个只容下一张床的小房间，转不开身的卫生间，厨房是在阳台搭建的小台，上面还摆着些脏碗。
阿King走过来，叹了口气。
“死者是屋主张洪伟，他老婆周娴说，大约两个小时前，张洪伟以前工地的同事刘坚来家里找他还钱，没说几句两人起了争执。”
“周娴说，张洪伟欠了刘坚五万块，开始两人只是口上吵，周娴还在劝架，但刘坚突然拿出自带的斧头，对张洪伟头部砸了几下，见张洪伟倒了下去，随后丢下斧头跑了。”
“楼下保安确实看到刘坚慌慌张张跑出去，电梯里和斧头上的指纹也送去检验部了，目前看，单纯是一件欠债不还引起的命案。”
“孔泽他们在附近街道追查刘坚，我们过去吧，这里有搜查科的处理尸体。”
唐依点头，目光从电视柜上的夫妻合照，落在周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抬脚走出门。
……
刚上了车，阿King接到电话，说刘坚在他家附近被抓获。
车子掉头往警局方向，阿King按下车窗点了根烟，还特意把头伸出去吐烟雾。
旁边小刘翻着刚才的口供，啧了一声，“这个张洪伟风评也太差了，好赌好酒，邻居对他没一句好话，说以往上门跟张洪伟讨债的人都数不清，扰得他们烦不胜烦。”
开车的黎平点头附和，“刚才603那老太太还说，平日里经常听见夫妻俩吵架，周娴私底下不止一次跟她哭诉过，张洪伟还打老婆，老太太说周娴好模好样的，是瞎了眼才会跟张洪伟这样的人呢。”
小刘点头，“605那个屋主也说起张洪伟不光好赌好酒，还好色，外面那些按摩店没少去，还整日色眯眯逗他的女儿……”
阿King摇摇头，“啧，这人缘够差的，怪不得除了周娴以外，其他人脸上没有一点悲伤惋惜，还都带着点不意外的表情，唉，可怜的还是他老婆孩子……”
“他们没有孩子。”
阿King把烟头掐到脚下的烟灰缸，看向突然说话的唐依。
“你怎么知道？张洪伟四十二岁，周娴也三十多了，有孩子正常吧？”
“房间床头有夫妻结婚照，电视柜上也只有夫妻俩的合照，客厅里杂物虽多，但没有一样小孩的东西，矮茶几上面放着水果刀螺丝刀，烟酒打火机，还有零零散散的药丸。”
“……对哦，忘了这茬，要是家里有小孩，这些东西肯定不能乱放在轻易能够着的茶几上吧。”
几人赞同点头，阿King好奇追问，“唐依，你还看出什么了？”
唐依思索着开口，“阳台晾晒的衣服只有两个人的，厨房里碗筷很少，茶几上两个马克杯，一个一次性纸杯，应该是给刘坚喝的。”
“卫生间只有两个人的牙刷毛巾，但家里仅有的两个房间都有人睡觉的痕迹，左边那间有香水味，跟周娴身上的味道相似，应该是她住的，右边那间有烟酒汗味，床单枕头油腻，是张洪伟住的。”
“一个家里只有夫妻俩，但他们却分房住，感情应该不是很好。”
唐依拿过小刘手中的笔录，快速浏览后思索看向阿King。
“我觉得刚才周娴的表情，不像是悲伤，更多的，是解脱，如释重负的感觉，唔，还有一点欣喜……”
小刘疑惑挠挠头，“不会吧，可她哭得连在门外面都能听到啊，站都站不稳，邻居们都说她可怜呢。”
唐依合上笔录摇摇头，“她一开始虽然在大声哭，但一直捂着脸，刚才临走我见她的两边脸颊上有被纸巾擦红的痕迹，但眼睛里和鼻尖看不到一点红晕。”
阿King挑眉，“你的意思是，她假哭？”
唐依耸耸肩，“我只是听到她的哭声很响亮，但呼吸频率不急，一个人若是真哭，情绪波动变化强烈，呼气声会自然变重，鼻腔夹带抽气声或者痰气声，可她不是，声音很清亮，而且我也没见她脸上有泪痕……”
“不过，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张洪伟又欠了身赌债，如今死在讨债人手下，他老婆不伤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我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要假哭……”
几人惊叹唐依观察入微之际，也颇为疑惑。
“就是啊，反正人都死了，夫妻感情不好邻居们也都知道，她大可以平平静静接受现实的，干嘛要费心歇斯底里假哭一场呢，哭给谁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