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站起身，思索踱着步子。
“假设啊，刘坚那天去找张洪伟，进门之后应该很客气，你用纸杯给他倒了水，三人还在坐下啃着瓜子聊了会天。”
“然后刘坚说起那五万块的事，和张洪伟起了争执，情急之下拿出路上买的斧头，敲了张洪伟的额头一下。”
“张洪伟捂着额头坐在地上大叫，刘坚惊慌之下丢下斧头跑了，然后，你把门关了，趁着你丈夫晕倒躺在地上，你戴上布手套，拿起斧头在你丈夫的头顶位置，狠锤了几下！”
唐依无视周娴霎时惨白的脸，闭上眼睛继续阐述。
“血和脑浆喷出，你的衣服鞋子都不可避免沾上了血滴，但你丝毫不慌，还把斧头精准放回刘坚所扔的小坑上，然后，你重新换了衣服鞋子，跑出家门大喊并且报警。”
唐依重新坐下，淡淡看着周娴已经失色的脸，“以上，就是我的假设案情。”
“不！你，你胡说！我，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是临时起意，因为你知道，张洪伟晕血，刘坚说他跑出去的时候，还听见张洪伟在大声说话，让你报警。”
“我猜张洪伟应该是看见手上的血，晕倒在地的时候，你才临时起的杀意，关上门，戴手套拿起斧头，横着朝张洪伟的的头顶锤击。”
“但当时你根本没注意，锤子也砸到了张洪伟头部底下的瓷砖，等警方把尸体抬走，你连夜打扫家里和处理脏衣服鞋子的时候，才发现那个裂痕，心虚之下，所以铺上旧报纸掩饰。”
阿King等人默不作声，心底惊叹，但这些都出自唐依的推断假设，还得需要周娴的亲口证词。
周娴浑身颤抖，惊恐万分瞪着唐依，哆嗦着嘴唇。
“……你，你，你胡说……我，我没有，我……”
唐依笑笑，凑近直视她惊惶躲闪的眼睛，“周娴，我挺佩服你的，就算你和张洪伟夫妻感情不深，但他才死了不到两天，你就去夜总会寻欢，我只能说，你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阿King摸了摸鼻子，他们已经证实，那个跟周娴待在宾馆里的男子，正是深圳某家夜总会的鸭，呃，男公关。
周娴梗着喉咙颤抖，说不出话来。
“周娴，根据你家人的口供，张洪伟这个人在外虽然混账不堪，但对你，一直都很好，是你一直在误导这里的邻居，你经常跟他们说丈夫对你不好，打你，人言可畏，久而久之，别人就都信了。”
“但你在元朗娘家的房子，你母亲奶奶的生活费，你弟弟的车子，结婚生孩子的费用，甚至是你亡故父亲殓葬的费用，都是张洪伟出的钱，这些话，是你的妈妈和奶奶亲口说的。”
“还有，你的房间没有一丝一毫张洪伟的物件甚至痕迹，由此可见，在家里，张洪伟根本不敢违逆你的意愿，所以连你的房间都不能进去，跟你口中所说的丈夫对你霸道凶蛮，扯不上半点关系。”
唐依长舒了口气靠回椅背，神色淡漠。
“我们查过你的银行流水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钱存入，而存款人就是张洪伟，对了，还有你在深圳多年的消费记录……”
“住口！”
周娴突然爆出一声大吼，目眦欲裂扑向唐依！
“小心！”
阿King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周娴的手腕，夺下她手中的玻璃杯！
唐依丝毫没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带了丝嘲讽。
“你比张洪伟年轻许多，长得又漂亮，当初为了钱跟他结婚，你不甘心，一边心安理得享受他对你的付出，一边又嫌弃他粗鄙丑陋，连孩子也不愿为他生……”
“闭嘴！你给我闭嘴！”
周娴疯狂挣扎，怒目切齿大吼，“我有过孩子的！就是因为张洪伟这个王八蛋，我才落了胎！是他害死我儿子的！”
唐依默然，她从周娴的奶奶口中，已经知道这件事，当初两人结婚不久，周娴怀孕，张洪伟在外欠了赌债，债主上门闹，混乱中导致周娴摔倒落胎。
也许自那以后，无论因为愧疚的张洪伟对周娴多好，都无法再挽回夫妻之间的感情。
周娴重重倒回床上，哈哈大笑，左眼的纱布渗出一抹淡红。
“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无聊至极的日子，我很想离婚，但他不肯，还拿我家人威胁我，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
“所以那天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脑子里就突然出现一个想法，是不是只要他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周娴看向唐依笑着摇头，“你说错了，他是晕血，但不会彻底晕过去，只会手脚发软，使不上力而已，他见我拿起斧头的时候，还傻愣愣看着我，哈哈！”
唐依沉默，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我，我锤了三下，他就死了……还睁着眼睛，似乎在问我为什么杀他，呵呵，我当时以为我会哭的，但我看着他躺在血泊中，却哭不出来，只有害怕，但又很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周娴声音低下来，双手抱着肩膀，低低哭起来，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悔恨，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张洪伟。
阿King见唐依抬脚走出病房，低声吩咐组员几句，跟着走出去。
……
唐依径直走进停车场上了车，靠着椅背长长喘了口气。
“怎么？你觉得周娴可怜？于心不忍了？”
阿King坐上副驾，扫了眼前面禁止抽烟的牌子，神色自若点了根烟叼着。
唐依扯了扯嘴角，“那刘坚不更可怜？师兄，给我一根烟。”
阿King一愣，迟疑递了烟和打火机过去，见她熟练点上，讶异挑眉。
唐依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摇着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这段婚姻早已腐烂，但张洪伟心中的愧疚，还有周娴对物质的欲望，堪堪维持着表面一层皮而已，总归来说，是两个人的执念造就了如今的败局。”
阿King哑然一笑，饶有兴致打量这个突然成熟起来的小姑娘。
“我们做警察的，天天都会碰到比这更复杂的案子，若你每次都这么感叹一番，岂不累死？”
“再说了，你以为周娴真像她所说的那么害怕茫然吗，切，这边杀了人，转头就能去找鸭，呃，去找乐子的人，你相信她会害怕吗，这种犯人我见多了，为了引起警察和法院的怜悯，目的是减刑罢了。”
唐依愣了愣，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歉意消散，对啊，她是一名警察，职责是查明真相，法律面前，犯罪就是犯罪，法不容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