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原本年初四要走，禁不住薛强挽留，就再住了几天。
年初七，放假回来的人逐渐出了门，村子里冷清下来，随处可见的炮仗碎散发一股刺鼻的味道，残存着新年喜庆的余味。
唐依脖子上挂着薛强给戴上的红包，在房间里偷偷给薛强塞了一卷钱，细细嘱咐他注意身体。
薛帆脖子上也挂着红包，站在客厅和林红王桂芬说着话。
两人同路，唐依开车回来的，不载上薛帆一程也说不过去。
薛慧看着走远的车子，攥着口袋里薛帆给的钱，眼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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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唐依专心开着车，薛帆很惊讶唐依的娴熟车技，脑海中浮现小时候刚到他家的小女孩。
七岁的小人儿，穿着花边小白裙，白嫩的脸蛋有些苍白泪痕，无助带着惊慌的乌黑大眼，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当时他才十三岁。
唐依不像整日哭闹撒泼令人厌烦的薛慧，她很乖，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说话轻声细语娇滴滴的，就算他妈妈怎么刻薄骂她，都不会说给爸听，只躲在房间里抹眼泪。
他十八岁那年，跟着朋友学会了抽烟喝酒，混迹在溜冰场，卡拉ok之类的场所，更是初懂了男女之间的情事。
那一晚，他喝得有点懵，凌晨回到家，见林红从唐依房间鬼祟走出来，连门也没关好。
这种情形他见多了，他爸在外面打工，有时候回来会偷偷塞点钱给唐依买零嘴，每次都被他妈搜刮去，鬼使神差之下，他悄悄闪了进去。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但他当时看着女孩醒后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他知道自己闯祸了，惊慌跑出了家门。
这事除了后面追出来的林红，没其他人知道，唐依也没跟他爸说过，他以为这事过去了，但那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羞耻的心态，时常令他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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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悍马停在G市高速公路出口处，凯东看了眼站在外面抽烟的大佬，拨通女神电话。
“干嘛？”
“女神，有空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景色很漂亮，有荣幸为你拍照吗？”
那边芩素素咬着棒棒糖嗤之以鼻，“就你那拍照技术，老娘才不上当。”
“我专门去报网课学过了，还买了相机，不信我发一组照片给你先过过目？” 凯东按功放退出，发了一组照片过去。
芩素素打开微信，一张张翻看，模特是个小女孩，确实拍得不错。
“怎样？是不是大进步了？给个机会吧女神，考验考验我呗。”
“行，本小姐给你个机会。”
凯东喜笑颜开，“好咧，等会到你楼下通知你。”
……
唐依按下车窗交了路费，拐上马路就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裴靳的笑脸在看见薛帆之后，瞬间阴沉下来，浑身的冰冷气压比周边的空气还低。
唐依转头看向薛帆，“我男朋友在等我，你在这里下应该没问题吧。”
薛帆垂下惊愕的目光，扯起嘴角点头，“没问题，谢谢。”
唐依下车好笑看了眼斗鸡一样的男人，快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先赏了个香吻，在唇齿间低低呢喃。
“我好想你。”
裴靳冰山瞬间崩塌，把人抱紧，追着那弯弯的粉唇啃了几口才罢休，浑身舒畅，可谓深刻体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英雄甘为美人折腰的博大精深了。
夕阳余晖下，路旁那对紧紧相拥的情侣周身仿佛环绕着七彩的光芒，出租车里的薛帆转头，目光久久不动，心底泛起深深的空洞，还有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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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后，两人正在吃早餐，裴靳接了个电话。
“什么？……好，我今天回去。”
唐依放下筷子，“怎么了？”
“我阿妈心脏病发作，我得立刻回去一趟。” 裴靳眉头紧锁，神情明显有些慌乱。
“好，我先上网买好机票，开车送你回去收拾行李，再去机场……”
唐依起身去客厅拿手机，被男人一把抱住，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鼻头一酸，抬手按住他后脖，无声安慰。
裴靳把头埋在馨香中，紧闭着眼，脑海深处的那一幕画面逐渐模糊，呼吸缓缓恢复平静。
机场门口
裴靳一步三回头朝车上的唐依挥手，那模样像是突然脱离了妈妈的手，有些彷徨。
拉着行李的凯东暗暗摇头，跟大佬这么久，何曾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模样。
女人都有母性心态，唐依也不例外，心酸酸的疼，这个男人在外如钢铁般强硬，无懈可击，却把心底最阴暗，最脆弱的地方，摊开在她面前。
…………
有些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徐子涵说，严峰在刑警部等她开会。
“还是那件无名尸的案子，严队说好像有点线索了。”
唐依点头边穿上白褂，“拿上资料一起去。”
徐子涵惊喜瞪大眼睛，“我也可以一起吗？”
“你实习期已经满了，我会写封推荐信给司法机构，看你是愿意留在这转正，还是派到别的部门。”
“我要留在这！” 徐子涵兴奋举手，“我想和老师成为同事，还能继续跟老师学习。”
唐依失笑，“咱们一直都是同事好吗，走吧。”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严峰神情凝重，眼下有淡淡的暗影。
“昨天下午，我们在抛尸地点的西面五里外暗渠里，找到了这个。”
投屏幕布上出现一个带着血迹的GUccI钱包，接着出现一张身份证照片。
“林杰，二十六岁，b市长湾镇梧桐村人，年龄和资料库里的身高身形基本和无名尸匹配，但上面的联系电话打不通，我们的人已经在去b市的路上，先要确认林杰是否失踪。”
唐依定定看着照片，“无名尸就是林杰，子涵，把无名尸的脸部照片放上去。”
“好。”
当一张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青白头颅出现在大屏幕上，几个警员龇牙咧嘴，捂脸的捂脸，闭眼的闭眼。
“你们看，太阳穴的凹凸位置，左边耳朵略高，颧骨高度，下颚骨弯度，几乎一致。”
严峰快速看了几眼点头，悄悄朝徐子涵使眼色，后者好笑撤掉图片。
大伙松了口气，继续看钱包里的证物。
“钱包里还有几张泡烂的名片和一张三寸照，已经给技术组恢复，需要点时间。”
“林杰在G市并没有工作记录，但有个租房记录，就在市南路附近，我们先要过去一趟了。”
唐依站起身点头，“我回去联系法院的鉴定人员来验伤，之后把尸体的面部伤口缝合，看能恢复几分。”
临近黄昏。
工作室里，徐子涵惊叹看着缝补好的尸体面容，“这就是林杰啊。”
唐依扭着僵硬的脖子，“拍照存档，整理好所有资料送去刑警部，你就下班吧。”
“嗯嗯，那老师先走吧。”
回到办公室，唐依拿出手机，whatsApp里的狮子头显示数字5。
两张照片，一张是机场行李转盘处，一张是医院门口，三个语音。
“依依，我到了。”中午十二点半。
“你在忙吗？刚到医院。”中午一点二十分。
“依依……我阿妈，去世了……” 下午五点零四分。
唐依手中的白大褂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