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白雪覆盖，一道身影艰难地向上攀登着。
越往高处走，温度越低，方朗星冻得瑟瑟发抖。
他体内没有了元气，就无法运转元气护体，隔绝温度的影响，显然，这低温已经快要达到他的极限了。
他要向峰顶前行的时候，老哥并没有出言劝阻。
因为老哥知道，方朗星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怀疑老哥是引诱他进入丹田里的空间裂口里，那里面与冥界有关的东西，可能会对他不利，他如果提出要方朗星先去解决了丹田里的问题，能够吸纳天地气息以后再上山，反而更会增加方朗星的怀疑。
何况，老哥现在也开始怀疑，当初方朗星刚刚从管睿沈璟手中逃出来时，没有选择进入丹田的空间裂口里去，是不是那时就对自己不信任了呢？
所以，老哥并没有劝阻，在信任动摇的时候，真诚的劝阻也会被认为是故作姿态。
方朗星的心里确实有疑问。
他并没有不相信老哥，以老哥的实力，处于自己的识海里，可以很轻易地将自己弄成一个白痴，他犯不着还引诱自己去赴死，何况，老哥要想自己死，就不会出手救自己了。
他烦的是，老哥似乎有很多事都瞒着他，他觉得，这就是一种不信任。
对于方朗星来说，他讨厌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更何况是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互依存的人。
因此，他就此上山，多少还是带有一股赌气的成分。
他不是不知道，这无界山蕴藏着多少危险，但还是这么做了。
直到走到这里，冰冻的感觉似乎连他的行动都要冻住了一般，但是他的思维反而更加清晰了。
师傅曾经说过，他对自己出世之后最大的担心，不是境界不高，不是魂力不够强，也不是无法辨人处事，而是自己太过聪明。
太聪明，就无法隐忍；太聪明，就不懂迂回；太聪明，就难以成熟。
记得那时自己很迷惑，就问师傅：“什么是成熟？”
师傅说得很是玄妙：“成熟，就是一把刀。你可以用它斩妖除魔，锋锐无当；也可以用它披荆斩棘，指引方向；还可以用它切菜劈柴，敛尽锋芒。当你领悟到这把刀最后的归宿是什么时，你就是成熟了。”
说实话，自己到现在也只是隐约有一点点感悟，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不过，方朗星此刻头脑清醒后，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冲动了。
既然知道老哥并没有加害自己之意，又何必当面说那些话，搞得两人都有点尴尬。
谁又能没有点秘密呢？
这是不是师父所说的不成熟呢？
方朗星停下了脚步，突然问道：“老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老哥显然没料到方朗星会这样单刀直入，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啊？”
方朗星苦笑：“如果刚才我说的话有伤害到你，我道歉。”
老哥闻言不禁大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脆弱么？”
“不是么？我也没觉得你有多成熟……”方朗星眨眨眼，眼角都是笑意。
“你小子，又想找打吧。”老哥佯怒。
“谁怕谁啊……好好好，你厉害。”在老哥对方朗星的识海微微搅动了一下后，方朗星立刻投降，“只是这里的寒冷很怪异，我的魂力放出，似乎都有感到冷意，探查的范围大幅度缩短。现在好冷，只想先找个山洞歇息一会，你的灵力比我厉害，可以试一下么？”
老哥将灵力探出，不由也打了个冷战：“嗬，还真是吔！”
不一会，老哥也叹了口气：“不行，只能到方圆百丈范围，这里对灵力似乎限制得更厉害，我没有发现山洞。”
方朗星挠挠头：“没办法，再走走，看找不找得到吧。”
他环顾四周，准备选择一个方向。
突然，老哥沉声道：“小心，刚才撤回灵力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方朗星并未惊慌，无界山既然被称为绝地，肯定有什么怪异难解之处，上山之时，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能让老哥的灵力都无法看清的东西，绝不能小觑。
他的右手横在胸前，目光警惕，魂力一吞一吐，已经做好了再次使出暗魂枪的准备。
目光凝注间，遥远的高空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飞行的速度极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就从高空中降落了下来，停在了离两人数十丈之外。
方朗星睁大了眼睛，这是他见到那巨大的火蟒之后，见到的又一头怪兽。
一头通体雪白，肋生双翅，高达十余丈的吊额金睛白虎，那白虎落地前，方朗星看得很清楚，算上展开的双翅，白虎宽达数十丈！
白虎落地后，收起双翅，摇头晃动了一下硕大的虎头，只是轻轻喷了两口气，就声如雷鸣。
方朗星缓缓收回魂力，全身反而放松了。
飞天白虎！
一阶中等玄兽，堪比玄气境二重，而战力更胜！
相对来说，飞天白虎性情较为温和，当然是没有人挑衅的情况下，若是飞天白虎发怒起来，玄气境四重的高手都不敢说稳胜。
撤去魂力，方朗星就是不想让飞天白虎有所误会。
“没想到，竟然还能看见这个……”老哥喃喃道。
“想想办法，别在这里感慨了！”方朗星心里发急。
“别急，我收到感应，它是来接我们的。”老哥淡淡道。
“什么？”方朗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我们，到哪去？”
“小方子，你装糊涂的本领实在不咋地。你这么聪明，明知道峰顶的主人想见我们，总不会任由我们被冻死的，这飞天白虎如果不是和我们为难，就一定是接我们肯定是去峰顶嘛，要不然任由你这样走上去？”老哥一语点破。
方朗星撇撇嘴：“切，论装糊涂的本事，你排第一，没人二话！”
“所以啊，一眼看出你是不是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装糊涂就是成熟啊。”
“嘿，你又偷看我的识海……”
“还用得着偷看，猜都猜得到……”
两人在这里斗口，那飞天白虎有点不耐烦了，上前跨出两步，震得地面一阵颤抖，与方朗星的距离更近了些，顿时一道巨大的阴影遮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方朗星压力陡增，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它……它不会攻击我吧？”
老哥有点哭笑不得：“它要攻击你，你还挡得住啊？”
方朗星一想也是，便迟疑着问道：“哦……白虎大哥……”
老哥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大哥，它还只是相当于人类的婴儿阶段。”
啊？
“飞天白虎是神兽白虎一脉的异数，天生双翼，战力凶悍，具有久远的寿命，极强的生命力和变化力，还有很强的成长性，亿万年才会出现一头，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情相对温顺些。你能看到一头，就是很大的运气了。这一头，估计现在诞生刚刚千年，相对于它漫长的寿命来说，只能算是婴儿。”老哥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方朗星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个师傅倒没有解释得那么清楚，师傅要讲解的知识实在太多了，只能选择重点，其它的内容，能熟记的都熟记了，来不及熟记的，师傅就留在了自己的灵意区里，只是没有时间去看看，想必里面是会有记录的。
他对着飞天白虎点头一笑：“白虎小兄弟……”
飞天白虎的两只前脚掌先后在地上顿了两下，还没待方朗星醒悟过来，就俯下身去，一颗硕大的虎头搁在了地上，两只前脚掌向前伸出，一直探到了方朗星的面前。
这……
方朗星大奇，他对着飞天白虎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要我从白虎小兄弟的前肢上走上去吗？”
飞天白虎喷出了一股白气，微微颔首。
方朗星小心翼翼从飞天白虎的右前肢上走了上去，哇，这飞天白虎的皮毛踩着好柔软好舒服呀！
那飞天白虎却有点着急了，右前肢一挥，方朗星只觉一股大力而来，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扑”地稳稳坐在了飞天白虎的背上。
飞天白虎站起身，转过身来，对着峰顶的方向，双翼一展，腾空而起。
方朗星险些坐不稳，急忙抓住飞天白虎颈上的鬃毛，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树林，山岩，抬眼看远方，一片开阔的白茫茫，不禁大觉新奇，原来御空而行是这样的感受。
从山下往上看，无界山山峰太高加上雾气浓厚看不清楚，只知道山脚下可见部分占地极大，越往上飞，方朗星才发现，无界山准确来说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众多山峰紧紧靠在一起形成的，自己遇见飞天白虎的位置离最低的山峰都还差着老远的距离。
这要是真的走上去，估计还没走到就冻死了。
坐在飞天白虎身上非常暖和，它的皮毛很厚，身上散发着一股热气，即使飞得很高了，方朗星也不觉得寒冷。
此时已经飞越了十几座山峰的峰顶，举目所见，全是浓厚的白雾，方朗星心下暗惊，这无界山的最高峰竟如此之高！
“呼”地一下，飞天白虎穿透了一层白雾后，眼前一亮，方朗星将头埋在鬃毛里，待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后，才慢慢探出头来。
此处已是峰顶，视线所到之处，高耸入云的树林，树冠之上皆是白雪覆盖，眼前已经没有了厚厚的白雾，只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飘渺，穿过树林，前面一片开阔，那开阔处的尽头是峰顶的最高处，坐落着一幢古色古香的楼阁。
飞天白虎滑翔着落了下来，让方朗星从身上滑下，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身子一转，穿入那身后的树林之中。
方朗星看向那楼阁，在空中还不觉得，此刻才发现，那楼阁高大巍峨，宝相森严，气势磅礴，隐隐发出一阵金光，沿着楼阁往下，有宽大的玉石铺就的台阶一直延伸到近前。
方朗星拾级而上，按捺住心中的不平静，竭力保持着心境平和。
眼前的一切太震撼，不知谁人如此大的手笔，竟能在这绝峰之上修建出如此壮观的楼阁。
走得近了些，以方朗星的目力，才看清那楼阁上的匾额，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落夜楼”！
方朗星看向两边的对联， 但见上联写的是“高楼近月秋夜寒”，下联写的是“孤峰落星谁可观”。
嗯，怎么写得这么萧瑟？
老哥此时却喃喃自语：“落……夜……楼？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