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很轻很缓,却直摄心魂。
一股无形之压逼近,毒轩只感神魂、身躯巨颤,一双瞳孔中,惊骇恐惧几欲自眼眸中炸裂而出。
在瑶池静仙楼时,那股恐怖威压只弥漫于神魂之中。而此时,却不仅仅只是神魂,他的整个身躯,宛如见到帝王一般,欲要俯首跪拜。
真正的身躯、神魂俱颤。
神君之息,何时如此恐怖了?!
面对墨尘的“询问”,毒轩想要开口,但喉咙似被一只魔爪死死扼住。额头之上更是青筋暴起,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墨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阴朔秋踏出一步,移至毒轩身旁,欲要将那压在毒轩身上的威压震散。
但……
轰!
沉闷之声响彻心魂,阴朔秋身体剧烈一颤,险些直接跪拜下去。但即便如此,他的头颅,似被狠狠轰击,根本抬不起丝毫。
唯有亲受此压,才知此时的墨尘究竟有多可怕。在其面前,他们似乎连反抗的力量都不曾有。
“借势。”
渊辰胤,鬼啸尘等几人似一眼看出其中“玄妙”。
墨尘此时之所以能如此轻易的压着毒轩,阴朔秋两位少狱主,便是他借助这片古战场的力量。
他方才破境,其神之力最为纯粹,古战场的元素之力,皆悬绕在他周身。
此时的他,绝对的无敌之姿。
轰——
整个千劫古战场,轰然炸响。
“轰隆!!!”
整片古战场,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太古凶兽,骤然发出了沉闷而暴怒的咆哮。
大地并非震动,而是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无数深不见底的裂谷瞬间蔓延开来,喷吐出积郁了万载的煞气与死意。
远处,那些巍峨如山岳的远古魔神尸骸,竟在这动荡中开始颤动。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幽蓝色的魂火,仿佛被这新晋神君的磅礴生机与不属于这个战场的“全新”法则所刺激、所激怒。
一座由无数断裂神兵堆积而成的山峰轰然崩塌,锈迹斑斑的兵刃如暴雨倾泻,而在崩塌的核心,一道横跨数万里的古老阵纹被硬生生激活,散发出不祥的血色光芒,开始贪婪地汲取战场上弥漫的新生气息。
苍穹之上,原本被煞气笼罩的昏暗天幕,被无数道骤然亮起的怨念与战意撕裂。
那是陨落于此的亿万强者不屈的残魂,它们汇聚成席卷天地的黑色风暴,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那唯一的光源——也就是新晋神君所在的位置——汹涌扑来。
这片沉寂了太久、埋葬了太多强者的坟墓,似乎无法容忍一个如此“鲜活”且“强大”的存在安然立于其上。
他的突破,就像在一池死水中投入了一座山峦,激起的,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因为他,整个古战场,似乎活了。
古战场的死气与万年不化的戾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弥漫,而是如同百川归海,朝着墨尘所在的位置疯狂汇聚。
呜咽的戾风、猩红的煞雾、漆黑的死意……无数负面能量相互撕扯、吞噬、融合,最终在震耳欲聋的怨毒尖啸中,凝聚成一道道顶天立地的恐怖身影。
“戾魂!”
所有人一眼便认出。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张牙舞爪的魔神,时而如铺天盖地的阴兵洪流,核心是无数张扭曲、痛苦、充满憎恨的面孔在翻滚嘶嚎。
这些面孔,皆是昔日陨落于此的强者残念所化,携带着他们生前的不甘与战败的怨愤,此刻被那磅礴的生命气息与圆满的法则道韵彻底点燃。
戾魂所过之处,空间被腐蚀出斑驳的痕迹,连光线都无法逃脱,被其吞噬。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的极致憎恶,对“秩序”的绝对排斥。
那滔天的怨念化作实质的音波,冲击着所有人的护体神光,试图钻入他们的识海,污染那无瑕的神魂。
“吼——!”
为首的戾魂发出震荡神魂的咆哮,它挥舞着由纯粹死气凝聚的巨爪,撕裂虚空,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绝对寒意,朝着众人狠狠拍下。
这一击,承载着整个古战场积累万古的恶意!
“走!”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短促而急切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尚处于震撼中的所有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此刻都像是被火烧了尾巴,各展神通,化作无数道流光,仓皇逃离这片正在苏醒的绝凶之地。
原本因墨尘破境而短暂成为天地中心的古战场,此刻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溃逃。
如此规模的戾魂……哪怕是万年前,也闻所未闻过。
他们知晓,如此诡异而又恐怖的一幕,定然与墨尘先前破境有关。
不过此时的他们,无暇他顾。
不过瞬息之间。
最后一道撕裂空间遁走的流光也湮灭在天际,诸天骄连同他们的气息、法宝辉光,乃至那一丝不甘与惊惧,都彻底消失在死寂的边际。
喧嚣与仓惶,如潮水般退去。
冥北曜,苏木秋等人,亦在戾魂的汹涌之下,不见踪影。
天地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杂音,只剩下最原始、最暴烈的两种存在在无声地对峙。
一边,是自万古尸骸中复苏,汇聚了无尽死气与戾气的恐怖魂潮,它们扭曲翻滚,如同遮蔽天日的污浊墨海,无数怨毒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尖啸。
而另一边,唯他一人。
玄袍在弥漫的死气中微微拂动,身姿挺拔如孤峰,立于这片曾埋葬了无数神魔的辽阔坟场之上。
先前诸天骄的汇聚与逃离,未曾让他侧目半分,那双刚刚蕴生出法则生灭之景的眼眸,此刻平静地倒映着前方汹涌而来的无边恶意。
他刚刚踏足神君之境,周身流转的湛然清光与这片天地的污秽死寂,形成了最为极端的对比。
他似是此间唯一的“生”,也是唯一的“变数”。
没有援手,没有退路,亦无需援手,无需退路。
那新生的、尚带着天地祝福余温的神君气息,在这片只有死亡与怨恨的疆域里,如同黑夜中唯一的灯塔,清晰,耀眼,且……孤独。
但他脸上,并无半分波澜。
仿佛天地倾覆,万鬼噬身,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道途之上,一片亟待踏平的荆棘。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迎敌,而是感受着指尖流淌的、全新的力量,感受着自身意志与天地法则那水乳交融般的联系。
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此一步。
周身清光大盛,如旭日东升,驱散阴霾,独对幽冥。
“来吧。”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万千戾魂的咆哮,在这空阔的死寂战场上回荡。
“以此战,为我神君之位……献祭。”
“也让我看看,如今的我……达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