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小厮胆战心惊的进屋汇报，看见地上狼藉一片。
盛茶的杯子四分五裂，茶汤泼了一地。跟地上的笔墨纸砚混在一起，玛瑙盘子翠玉摆件，如今全变成玻璃碴子。
小厮不敢跪，怕伤了双腿。但案前站着的主子叫他害怕。哪怕那个男人没正面对着他，他也被吓的四肢颤抖，想跪趴着别叫王爷看见。
“说！”
北静王回头，往日温和的仁王形象全然不见，倒像是凶恶的老虎，立刻就要吃人了。
小厮的心胆全碎，立刻不顾地上的狼藉跪了下去，回话也带着颤音，苦道：
“回，回王爷的话，荣国府贾三公子贾环求见，说有要事禀报王爷。”
“呵，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本王了？我看府里的规矩也该紧一紧了。”
水溶邪气一笑，从桌案底下摸出一个鞭子，拿在手里感受它的韧劲。
小厮低着头，心里喊苦。他被人坑了，不知道王爷正在气头上，被人坑来给王爷撒气。
若是不能立刻找到替罪羊，只怕他的小命今天就没了。
怎么这么歹命呢？到门口才知道王爷跟王妃吵了一架，如今王妃已经被软禁了。
“王，王爷，原不敢打扰王爷清静，只因环三爷说，他来大义灭亲……”
小厮低着头，看北静王的鞋子越走越近，只觉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好在他平日里嘴巴厉害，被吓的半死说话也不含糊，才叫鞭子在他脸边停下了。
“大义灭亲，呵！”
水溶果然感兴趣了，他弯下腰，用鞭子抬起小厮的脸，从眼睛瞧到红唇，觉得挑不出毛病，这才罢了。
只因他男女不忌，身边的小厮都是被人留心挑选的。这小厮虽然没有宝玉、蒋玉涵之流漂亮，但一双桃花眼也含情。
红唇虽然薄，但薄也有薄的妙处。水溶眼神迷离，将鞭子塞进小厮的嘴里。几下后就见血水顺着薄唇流下来。
“那环公子长的如何？比他兄弟宝玉如何？”
若是好看，水溶就可以换个撒气对象了。
“唔，唔，若论相貌自然相似，但……”
见王爷不是拿鞭子抽他，小厮就放下心了。这下可算是能活了！
就算受辱，但好歹能把命保住了。
王爷虽然对他后院的女子狠毒，但对后院的男儿却不狠心。
棋官蒋玉涵不识好歹得罪了王爷，王爷也只是赏了银子叫他出去。
如他这样的小厮，进过王爷的眼，反而能被重用。
一想到这里，小厮媚眼纷飞，越发潋滟了。
北静王似乎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也不再生气，等他再出门时，贾环已经在大太阳底下晒焉了。
“真是糊涂，咱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北静王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跟贾环温和告罪。瞧见贾环长的果然不怎么样，猥琐鄙陋，心里又厌恶又纳罕。
同父的兄弟，一个那样好，一个这样坏，也是奇了。
“不碍事，不碍事，不用麻烦贵府。”
贾环见下人们挨骂，又得意又兴奋。叫这些下贱奴才看不起他，也不想想他是来干嘛的！
不过被晒了这大半个时辰，他的脑袋瓜子也清醒了半分。
赵姨娘虽然一心为他好，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妇人。她教他的那些话，真的能叫王爷看上他，帮他把贾家家业夺过来吗？
原本贾环觉得自己来跟王爷告密，不说是救命之恩，但也要王爷赏个大官坐坐。
他从小见识捧高踩低那套，知道当小人最得利。
只是到底叫王府森严的规矩把他给镇住了，北静王给他的下马威，也叫他不敢肆意胡乱编排了。
因此只一字一句仔细斟酌，把从贾政宝玉那里听到了些消息，知道薛家和贾家正算计王爷的话都说了，就怕漏了。
就连寄居的林姑娘说了那些辱骂北静王的话也给告上了。
“那姐儿当真这么说，说王爷是臭男人。她和宝玉天天胡乱嘀咕，诋毁王爷的名声。我曾远远看见过王爷，只一眼就五体投地心里拜服，她这样说，我都气的恨不得拿刀砍了她！”
贾环脸红脖子粗，眼珠子都冒红光。他咬着牙齿，一副为王爷喜而喜，忧而忧的架势，叫王爷知道他的忠心。
北静王果然感兴趣了。
他从前跟宝玉打交道，知道他怜惜女儿家，对女子的美好如数家珍。
他那样体贴关爱女孩子，连妓女都怜惜生情。那他藏着不说的女孩子，该有多美？
“哎呀，一个姑娘家，香香软软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哪里能跟她计较。”
北静王见贾环送上门，只几句话就把贾府的姑娘都了解透了。
贾环到底不如宝玉，见识也俗。评论起女子只说脸蛋身架。说宝钗迎春胖而白嫩，黛玉惜春瘦而易倒，史湘云身子倒壮，但一把子牛力气，也就那样。
“哦？黛玉姑娘果然风吹就倒吗？”
北静王忽然神往。
贾环却不知。他看黛玉生厌，自然不见黛玉好。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好生育，偏老太太偏心，宠的跟什么似的。”
他说完，水溶却更心动。
他的刘美人也是病秧子，瘦的纤腰能一掌尽握似的。可惜病美人容易死，几天不吃饭，就能饿死一个。
看来，他的“刘美人”又能多一个了。
送走贾环，北静王才有心总结两人的谈话。
薛家背叛他了。
薛家两头下注，跟他玩花样。贾政拿他们家钓北静王在江南的势力。
怪不得他在江南的算计进展缓慢，战事胶灼后，他的利益也少了，“买卖”也不好做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王妃和岳父搞的鬼，岳父不跟他一条心。
“甄家、贾家、薛家、王家……林家？林家！”
北静王忽然想到，他面见俄国使团时，对面酒楼有奇怪光影。下属曾经说过，那个楼的东家，却是姓林的。
他不禁敲着桌子笑起来。
“林家可是有探花郎的，虽然已经死了很久了。但若不是他死了，我还不能这般容易的把手伸进江南去呢！因人死了就小瞧他，水溶啊水溶，你可大意了。”
想到贾环说起的林姑娘，他越发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