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审判在广场上进行,所有俘虏都被带过来观看,眠熊人和奇里卡瓦人当然也有很多前来围观。
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闻所未闻的场景。
作为立法、行政、司法三位一体的大酋长,马哨虽然早就设置了法律和简单的司法程序,但举行这样的大型审判还是头一次。
在众人的阵阵议论声中,总共九人被束缚着绑到广场中央。
二十余名眠熊战士手扶长刀围在他们四周,一言不发。他们作为“法警”,都是经过一番挑选的,身高出众,为审判增添了更多的严肃气氛。
九个被绑着的人自然便是要受审的犯人,分别是五个部落的大酋长和战争酋长,以及叛徒方脸。
本来有十一个人,但有两人已经死在昨日的战场上。
九人大多面色苍白,他们虽然没有审判的概念,但也能感受到气氛的肃杀。
眠熊人看到他们,纷纷投以鄙夷:“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妄想挑战阿帕奇人!”
“昨天在战场上,他们的人数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却被打得像是野牛群脚下的杂草!”
“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了,我觉得我应该带点东西过来,丢到这个人的脑袋上——”
“肃静!”维持秩序的战士喊道。
除了站在犯人身旁的,广场附近尤其是俘虏周围还有总共两百多人的士兵和民兵,全都站得挺直,手里拿着火枪。
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马哨也从酋长大厅出来,径直走向广场,身边跟着大祭司下雨天,还有橡木大酋长。
马哨坐在属于审判者的座位上,审判随之正式开始。
他首先看向方脸,宣读了他的一系列罪状,然后询问道:“方脸,对于我刚刚说的这些罪状,你是否认罪?”
说着他示意方脸身旁的士兵,士兵当即抽出塞在方脸嘴里的破抹布,以便他说话。
“我发誓我要把你——”方脸直接开骂,但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又被塞上了破抹布。
马哨平静地点头:“犯人主动放弃了申辩机会。”
紧接着他又说道:“方脸犯下叛族、分裂部落、侮辱大酋长、挑动原住民内部战争四项罪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宣布,判处叛徒方脸枪决死刑,立即执行!”
“呜——”方脸目眦欲裂,怒目圆睁,但却说不出话来。
马哨继续审判其他犯人。
除了方脸之外,剩下几人都是纯粹的战争犯,其中三人是死硬分子,下场自然都是死刑。
直至审判的对象轮到猫头鹰。
“猫头鹰,你听信方脸散布的谣言,挑动原住民内部战争,破坏原住民的团结,你是否认罪?”马哨直视着猫头鹰。
猫头鹰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我认罪,我忏悔……我不该一时冲动,向眠熊发起侵略。原住民应该团结一致,而不是互相攻击,作为破坏原住民团结的罪人,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马哨注意着人们的反应。
对于猫头鹰的这番言论,眠熊人的反应大多是不屑和鄙夷。在他们看来,猫头鹰这么说无非就是贪生怕死,想博取几分同情罢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被俘虏的科曼奇人听了,反应则是迷茫和愤怒。
“挑动原住民内部战争”这项罪名马哨已经陈述了多次,而且全程都有人翻译给这些俘虏们听。
起初他们尚不以为然,但眼看自己的大酋长伏身认罪,他们的内心也不由产生了一些模糊的自我怀疑:难道我参与的真是一场不义的战争吗?
当然更多的还是愤怒和委屈,看着猫头鹰跪在地上认罪的卑微姿态,科曼奇的战士们感觉仿佛遭到了背叛。
在周围眠熊士兵的监视下,俘虏们不敢怎么议论,但他们的态度还是不难察觉。
这似乎有一定效果,马哨心想。
他看着认罪的猫头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考虑到你的认罪态度,以及你是受他人欺骗,对你的处罚可以减轻。因此我宣布,免除猫头鹰的死刑,改判十年劳役。”
尽管昨晚两人早就有过沟通,但听到这句话,猫头鹰还是不禁松了口气。
前面那四个人被连续判处死刑的时候,他一度心烦意乱,以为自己还是要死。
好在终于还是躲过一劫,免除了死刑。
没了死亡的威胁,猫头鹰紧绷的注意力顿时得以松动,这让他终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科曼奇俘虏们。
从族人们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不再受尊重了。
后面几个犯人也都是一样,干脆利落地认罪伏法,由此得到了宽恕,只被判了十年劳役。
所谓十年劳役,指的自然就是开垦农田、修造建筑之类的强制性工作,并不会真的持续十年,而且是有一定报酬的。
当然印第安人对此并不清楚,在他们的心理预期中,劳役就是奴役,就像白人对黑人做的或者科曼奇人对犹他人做的一样。
审判结束,士兵们便开始处决四个死刑犯,这便不允许随便围观了,至少不允许十二岁以下的儿童来围观。
只有俘虏还是被带过来围观,以便让他们知晓死硬派的下场。
对四个死刑犯来说,幸运的是,处决他们的方式并不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绞刑,而是枪决。
但不幸的是,马哨也设计了一点独特的流程以增强处决的威慑力——随机顺序枪毙。
他让四个犯人排成一排跪在地上,身后分别站着一个行刑者,枪口对准他们的后脑勺,然后按照随机顺序,一个一个完成枪毙。
毫无疑问,在注射死刑还未出现的这个时代,直接射击后脑勺是一种相当文明的处决方式。
只需要一颗子弹,瞬间毙命。
但这种随机顺序的枪毙流程还是让四个死刑犯的心理几近崩溃,不,准确地说是三个。
第一个被枪毙的人并没有时间在恐惧中徘徊多久,铅弹很快终结了他的生命。
后面三个就没这么走运了,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却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倒在第几声枪响之下,每一次枪响都是巨大的心理折磨。
人对自身生命的热爱与痴迷是如此强烈。在人生最后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他们流干了所有的冷汗甚至尿水,如果没有塞在嘴里的抹布,不知道他们会发出怎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