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赵重华紧随其后，抓着宋瓷衣袖不松手。
“为什么不打？为什么？”
“因为你不冷静。你以为我们的人马战斗力有多强？当下人困马疲，胜算有几分？”
宋瓷在厨房挑选骨灰坛，盯着三个坛子取舍不定。
“上次赵老四装死，我们就赢了！”赵重华不乐意。
“战场上没有常胜之师，上次人员构成与这次不同，敌我数量不同，而且上次我军是有备之战。无论是兵还是匪，都是大寅子民，自有一番凝聚力。”
“如今俘虏营人数已经超过七成，他们不是大寅子民，他们为何而战？他们心中如何盘算？人心，不得不考虑。金城之战，只能赢，不能输。胜则顺风，败则逆风。甘心成为俘虏的人，会第二次成为墙头草。”
“不是不能打，而是任何时候主将都不能意气用事。”
“赵老四死了！我要报仇！”赵重华不服气。
“死的人多了。赵大花你给我记住，无论是谁死了，战场上都不能意气用事。就算是我死了，你也给我养精蓄锐再战。战士可以因为敌我战斗力差距而死，但不能因为指挥官决策失误而亡。”
宋瓷选了一个黑漆漆的坛子，搬出来，打开发现里头是腌萝卜，干脆全都倒进碗里。
赵重华站在原地，撇着嘴不言语，眼里包着一圈泪。
赵戾凑过来，捏了一块腌萝卜，塞进妹妹嘴里。
“刚打了一场，休息两日。”少年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
他看着清洗咸菜坛子的宋瓷，道：“娘，交给我吧。”
正月初三，雪霁初晴。
数万白衣夺金城。
待到二月，凤州已尽在掌握。
朝廷又来了几个传旨太监，召一干人等入京。
“去。”宋瓷倚在金城城墙上，笑眯眯道，天子呼唤，怎能不去？”
三月三，一辆马车抵达京门外。
侍卫要拦，却见几个太监骑马匆匆赶来，见了令牌，立刻放行。
马车内，白衣少年捧着一只黑漆漆的坛子，掀开车帘，望着京中繁华，嘴角噙笑。
赵重华看上了街头糖画，陈喵喵跳下车，揣着铜板去买。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一处宅院外。三进的院落，不算大，是赵蒙自己买下的。赵重华跳下车，掏出锤子，将锈迹斑斑的大锁敲开，一开门，穿过花厅，进了院，便是一片绿意。
院子中间是一株高大银杏，春日里，叶子还有些稀疏，绿油油里带着几分萧条。赵重华用铁锨挖坑，赵戾将坛子捧过去埋葬。
宋瓷掏出小本本，划掉埋骨灰这一项。
几个太监立在一旁，小心翼翼望着宋瓷，你推我搡，推选出一个人来。
“宋老大，该进宫了。”
这位是有实权的，虽说朝廷不承认，但凤州实打实是人家打下来的。几个太监其实不明白，宋瓷为什么愿意来京城，难道不怕肉包子打狗……难道不怕被瓮中捉鳖吗？
这分明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进京这条路，走了一个月。更不明白，一路上为什么总有人告老还乡。
一群土匪，有什么好告老还乡的？
帝王寝殿内，宝珠郡主看着气息奄奄的皇帝，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泪水夺眶而出，借着擦拭泪水的档口，衣袖遮掩下，笑颜如花。
总算要死了。
“咳咳咳。”皇帝咳出血来。
“陛下，人已经到了。”内侍拉长语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皇帝用嘶哑的声音道：“杀！”
瓮中捉鳖，这是提前计划好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痛呼。
宝珠惊呼一声，望着冲入寝殿的人，一身白衣，腰系麻绳，手握三尺青峰，脚踩草鞋，神色阴郁，长相倒是极佳的，足以让人恍惚性别。
“护驾！”皇帝用嘶吼的声音道。
“你是何人？”宝珠问。
很怪，这人太怪了。白衣翩然，姿容绝艳，漂亮得不似活人。偏偏麻绳草鞋将他拉入人间，神色郁郁，长剑染血，越发显得此人诡谲。
“赵戾。你是何人？”赵戾皱眉，这人有点眼熟。
“宝珠。”宝珠道，“你是来刺杀的？”
“赵玉？”赵戾对号入座，把碍事宝珠拉到一边，举剑朝皇帝砍去。
“护驾！”皇帝想躲，可他已经病入膏肓。
“等等！我来！”宝珠揪住赵戾衣袖，“我努力了那么久，不能让你抢占先机。”
赵戾不理解。
但赵蒙说要给赵玉自由，嗯……弑君的自由也是自由。
他不愿意把剑给旁人，干脆掏出一把镶着碧玺的匕首递过去。
“插心脏，一击毙命。”
宝珠拿过匕首，抽出，直接刺了下去。皇帝想要反抗，被赵戾跳上床，踩住肩膀。
“护驾！”皇帝仍旧在喊。
无人回应。
宝珠不擅长用匕首，好几次都没找对地方。莫名的，赵戾有点欣慰。
“偏了，往下一点。”他开口提点。
片刻后，宝珠双手染血，跌坐在地上。
“还有一个。”她道，“太子。你敢吗？”
赵戾翻白眼，果然赵蒙是个麻烦家伙。宝珠郡主赵玉的自由，寻常人可真满足不了。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自由的理解有偏差，也没问为什么要杀皇帝和太子，一把将人拉起来往外走。
“赶紧的，要快点。”他赶时间。
宝珠被拉上一匹马。
“宫中不可纵马！”宝珠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不愿意抱住前面的人，只用手揪住麻绳腰带。
“松手，裤腰带要开了！别扯！”赵戾简直服了，他不想光屁股。他是来杀皇帝的，这人和他说宫中不可纵马。脑子没问题吧？
“太子在哪里？快点，不然就晚了。”赵戾越发觉得时间紧迫，赵重华去找太子了，他怕赶不上。
“往前走，你只管走，我指路！”宝珠顾不上其他，揪紧赵戾的衣服。
片刻后，宝珠意识到这人骑术不行，直接夺了缰绳，语气里带了些嫌弃：“你太慢！我来！”
赵戾：“……”这熟悉的，想要揍妹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