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强看似没跟他们计较，重新调整好表情，谈笑着：“这件事是我太唐突了，没了解清楚，顾同志你别怪我这个中年无子的老头子。”
他身旁的人快速接过话茬，“怎么会呢？陆首长您也是好心认顾同志的亲。”
“是啊，陆首长当初可是冒着必死的局面才将信息带回，挽救了多少士兵和百姓的生命！跟顾同志的父亲相比，绝不逊色。”
听到众人又开始恭维起陆国强，颜依依感觉到手上被顾霆琛握得生疼，但她只是不露痕迹地轻轻拍着他的手。
笑吟吟地对着陆国强问：“陆首长，晚会已经结束，我和顾霆琛第一次来到沪市，想出去逛逛，您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陆国强抬眸望着顾霆琛，轻点手指，语气一如既往：“沪市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万国建筑群、白渡桥都不错，可以去逛一逛。
我最常去的还是和平饭店，里面有一道甜品巧克力蛋糕我尤其喜欢。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颜依依拿起椅子上的手提包，跟陆国强告别：“我们正有此意，很荣幸参加这次的文艺晚会，谢谢您的邀请。”
陆国强对着两人点点头，目送他们出门。
蒋文山看着陆国强身边奉承的人，眼底划过一丝凉意，收回思绪后接着应付陆国强。
外滩。
颜依依慢慢踱步，看到四处无人，“老公，有什么收获吗？”
顾霆琛眸子闪过一丝迷茫，“没有，他几乎滴水不漏。”
颜依依抚着小腹，凝思片刻道：“他不是叫你去和平饭店吃巧克力蛋糕了吗？要不咱们再去试探一次？”
顾霆琛伸手扶着颜依依过马路，想到陆国强轻点手指约他们七点见，无奈道：“好，再试一次。”
他内心并不希望这个人是他父亲，但他知道这样的可能几乎为零，岁月根本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以至于他能一眼就认出。
沿着外滩走到南京路的交叉口，路上行人匆匆，他们却没有心思来欣赏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
和平饭店虽然不能住宿，但普通人是可以在这里吃饭的。
给顾霆琛点了一杯咖啡、一份巧克力蛋糕，不大，他两口就吃完了。
颜依依没拦他，看他用完又给他点了一份巧克力蛋糕，怕顾霆琛晚上会失眠，没让他再喝咖啡，只又点了一杯助消化的绿茶。
她自己就点了一碟蝴蝶酥，配着红茶解腻。
他们等了两个多小时，从华灯初上到风影萧瑟，还是没能等到陆国强。
颜依依有点饿，也坐不住了，晚饭他们根本没吃，现在还在这里等迟到的陆国强。
斟酌着问:“老公，我带你去吃肥肠面好不好？”
顾霆琛给颜依依喂了几块苹果，苦涩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好，注定等不到了，我们先走吧。”
两人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顾霆琛先起身准备搀扶颜依依，就听到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琛，这些年你还好吗？”
顾霆琛没反应过来，颜依依拉着他的手跟着陆国强走到贵宾席，坐在桌子一边，对面留给了陆国强。
他走到桌子对面坐下，身边的警卫兵立刻上前将水杯放好，服务员给他上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他将警卫兵和服务员挥退，看着顾霆琛，心里满是疮痍。
把蛋糕推到顾霆琛面前，“阿琛，吃点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顾霆琛拦着他推近的盘子，冷淡地说：“短暂的温情我不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陆国强看着当初照片上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也心生骄傲。
现在顾霆琛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也能安心了，否则夜里总是会频频被噩梦惊醒。
他扶了扶镜框，淡淡道：“英雄不问出处。”
顾霆琛没想到从小敬仰的父亲如此无耻，功成后就要抹去一切。
他红着眼，压着暴戾的情绪，喉间哽住，艰难开口：“那你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下来？”
陆国强沉默，他也想问这个问题。
思绪飘转，对顾霆琛冷声呵斥：“这不是我的责任，你问错人了。
你依靠烈士身份不是在桃源村过得很好吗？再闹下去对你百害无利，纠缠过多对你的家庭也不是好事。
我对你言尽于此，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抹了抹眼角，戴好眼镜后不管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向电梯口。
颜依依回过头看到陆国强站在电梯前扒拉一下碎发，散掉的头发就那样耷拉在镜框上，却无人在意。
顾霆琛觉得此时他的心就像是无边没有遮挡的旷野，四处透风找不到容身之处，心头的那根针狠狠扎进去，疼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父亲没被找到的时候他可以安慰自己他只是失踪了，没想到找到父亲的结果竟然这么可笑。
他现在倒是成了真正的孤儿。
感受到顾霆琛消极的情绪，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的世界观被陆国强狠狠冲击，第一次见到抛妻弃子后能面不改色地温和寒暄，还做出一副受害者模样的凄惨。
她陪在顾霆琛身边，依靠在他肩膀上十指紧扣。
没人来打扰他们，一直坐到关店，走在沪市的街道，树影稀疏。
这里没有宵禁，可也不是灯火通明。
离锦江饭店还有一个街道时，颜依依拉着他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中和了他身上尖锐的情绪，她用精神力检查到四处无人，抚上他的眉骨，鼻尖停在他下巴的青色胡茬处，轻轻捻过。
越想越气，对着顾霆琛气呼呼地说：“陆国强太虚伪了，他想击垮你，让你永远留在桃源村不挡他的路。”
他眼底闪过轻嘲，轻轻嗤笑一声，随后就是寂静的沉默。
颜依依也不着急，被他扶着慢慢走。到房间后，她不甘心再问一遍：“他看不起我们，要不要对付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可以做一个杀手，咱们夫妻要不改成杀手组合好不好？”
顾霆琛嘴角微微上扬，自己肯定不会让老婆一个孕妇改行当杀手。他知道老婆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特意用这种天马行空的话来转移他的情绪。
弯腰亲了亲她因为生气鼓起的脸颊，“当然要，但不是现在。虽然之前我也想过父亲还活着该怎么办，但这种情况始料未及，我们和陆家可能是有孽缘。”